“初一……”榻邊的喬紗望著他哭,哭得生不起氣來,揮手讓昭寐先退下。
偌大的寢殿裡隻有他的哭聲,冰冷的板上滾著她買回來的板栗。
她輕輕歎氣,坐在了他的身邊握住了他的冰冷的手:“該亞,這裡是鳳朝,我是鳳朝的君主,我不可以隻有你一個男人,你明白嗎?”
她的手明明那麼熱,可讓他覺得冷。
“我明白,我明白你沒得選,以我沒有再要求你遣散那些男人,我隻是……”他扭看向她,喉發顫說:“隻是想讓你今以後隻愛我一個人,隻是想這樣……”
她望著他,眉蹙得那麼緊,抬手替他擦掉眼淚那麼溫柔,可她說:“當然,我當然隻愛你一個人該亞,可是我身為鳳朝女帝,我有我的職責,你能理解嗎?”
“什麼職責?”他問她。
她喉動了一下說:“先鳳主有遺詔,要我立蘇卿為後,日期已經定下。”
他愣在她的手指下,渾身冰寒徹骨。
她隻愛他,可是她要立蘇卿為後。
他瘋了一樣抓住她的手,幾乎將她推倒,聲音也是啞的:“我明白,我理解,可你不能立蘇卿為後,有人可以,隻有他不可以!”
他可以忍受她滿後宮的貴君,理解她不得不立後,但那個人絕不可以是蘇卿!不可以是真正的該亞……
可她隻是望著他,望著他,慢慢抓住他的手將他扶好,無奈一般說:“該亞,這裡是鳳朝,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注定要做許多不得不做的事,立後不是我喜歡不喜歡,是整個鳳朝喜歡不喜歡。”
她鬆開了他,慢慢站了起來,“你累了,早點休息吧。”
她再沒有聽他說話,他的眼前也不回走了。
他坐在榻上又痛又冷,絕望倒在滿榻軟裘之中。
——“這裡是鳳朝,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注定要做許多不得不做的事……”
——“這裡是鳳朝,我是鳳朝的君主,我不可以隻有你一個男人……”
——“先鳳主有遺詔,要我立蘇卿為後。”
她的話一遍遍響在他耳鳴的耳朵裡,像將他拖入深海的鐵球。
太痛了,太痛了。
他抓緊腹前的衣服,冷汗淋漓。
不,他不要再留在這個痛楚的世界,這個讓人透不過氣的皇宮,哪怕付出一切代價,他也要離開這裡。
他要回去,要喬紗一起回去。
他不要她做鳳朝的女帝,他隻想讓她做魔人族的皇女,他的愛人。
他要的隻是讓她愛他,隻愛他一個人。
“主子?”昭寐慌張來扶他。
他一抓住昭寐的手,抬起汗津津的臉盯著昭寐說:“去找蘇卿來,我要見他。”
他摸出喬紗留給他的玉佩,塞在昭寐手裡:“拿著這塊玉佩出宮去找蘇卿,告訴他……我認輸了,讓他來見我。”
昭寐不明白他的話,隻是點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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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卿沒想到,“初一”會想要見他,說他認輸了。
他以為路西法絕不會認輸。
路西法誕生以來,他與路西法糾纏千百年,路西法沒有一次心甘情願認輸,沒有。
蘇卿再次低下,看掌心裡剛剛宮中送出來的信箋,那是喬紗剛剛差了親信送來的信箋。
裡麵隻了短短的一字——答應他的請求。
他知道這個“他”是指路西法,可是這個請求是什麼?
喬紗早就料到路西法會來找他,嗎?
他將信箋丟進暖爐中,出了府門,跟著昭寐入了宮。
是在喬紗的寢宮中見到了“初一”。
寢宮中隻有他一個人,他將昭寐也遣散了出去,隻單獨留下蘇卿。
蘇卿站在內殿裡,看著坐在榻邊的路西法,他的臉色很難看,穿著繡滿了月桂花的寢衣,披著黑發坐在那裡。
“你喜歡月桂花是嗎?”路西法冷不丁問他。
是,他做蘇裡亞時曾在月桂樹下將握著弓的喬紗抱上了他的馬。
蘇卿沒有回答,隻是問他:“你找我來隻是問我這個?”
路西法望著他,笑了一下,“不,我是為了向你認輸。”他坐在那裡安安靜靜說:“路西法認輸了,我願意自己全部的能力、壽命全部奉獻給神贖罪,隻求神也憐憫我,給我一次做凡人的機會。”
蘇卿不可思議看著他,那個不可一世、燒毀了天的惡魔路西法,竟然在求神憐憫?
“你知道的,要是我抵抗,神也無法徹底銷毀我。”路西法依舊很平靜:“現在我願意銷毀有能力,我隻有一個請求。”
——答應他的請求。
蘇卿想起信箋上的那句話,“什麼請求?”
路西法站了起來,望著他說:“讓我做該亞,做那個沒有法力,身份低微的奴隸該亞。”
蘇卿忽然之間明白了,明白了路西法的請求,也明白了喬紗的局。
路西法走向他,無比虔誠向他祈求:“我願意用我的有,換取做一世該亞,我什麼也願意。”
蘇卿看著他,輕輕歎了氣,就算做了該亞,他也得不到他想要的那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