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技拙劣,二姐見笑了。”敏若道。
她的畫是第一世和奶奶學的,她的奶奶出身書香門第,自身是國畫大家,她雖沒有向繪畫發展的意向,但二十餘年耳濡目染,確實學到不少,後來上大學的時候還時不時被老師拉出來當個才藝搞搞。
可惜後來倒八輩子血黴趕上穿越熱潮了,然後在宮裡戰戰兢兢十幾年,本來能畫山、能畫水、能畫世間萬物美的筆,也隻能用來描花樣子了。
十三年步步謹慎、小心求生,她不願自己的畫筆成為討好人的工具,好像是在固守作為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的寶貝的最後的底線。
這輩子得了清閒之後,她在熟練掌握加強上輩子學到的宮廷生存技巧與風雅本領的同時,也試圖揀起最開始學會的這一門本領。
可以不為了討好彆人,隻為取悅自己而畫。
對上輩子而言,簡直是一種奢求。
而若非這輩子白撈了個好身份,恐怕她今生也是與此無緣了。
敏若垂頭,沒讓皇後看到她眸中的冷漠與諷刺。
皇後駐足畫前半晌,最終似乎輕輕吐出一口氣,不知是不是在歎氣,回到炕上坐下,皇後眼神有幾分複雜,對敏若道:“屋子布置得不錯,有空真想叫你把我那坤寧宮也布置布置,可再一想,怎麼布置都是那一畝三分地,無甚區彆的。倒是永壽宮很好,我在那邊住了十幾年,前頭二三年將前後殿都占了下來,也是如你這般的安排布置,住得很舒服。”
她頓了頓,又笑道:“還記得那年你入宮去給我請安,見了永壽宮的布置就很喜歡,說那樣住闊朗又舒坦,如今你倒把這莊子如願布置成安樂窩了。”
“我這是山野偏僻地,二姐你那可是紫禁城裡頭的一處地方,偌大的宮殿,寬敞又闊朗,看著便更喜人了。”敏若接過她的話,又忽然說起:“還記得那回入宮,二姐你賜給我幾匹很難得的緞子,其實我隻是瞧二姐你穿那個顏色好看,並不是真想要那料子。後來額娘還訓斥了我一頓,說我小格格眼皮子恁淺。”
皇後笑道:“你喜歡的,姐姐什麼時候沒給你過?”
二人狀似閒聊,其實滿嘴沒一句空話,敏若是為免後患故意提起從前的事,皇後未必多想,但此人心思纖細遠在原主及鈕祜祿氏眾姐妹之上,她不得不做完全準備,最近她變化頗為明顯,雖然明麵上也做得“循序漸進”,但還是要以防萬一。
而皇後這樣狀似打趣的一句話,對她而言算是意外之喜了。
她才說喜歡什麼?喜歡永壽宮啊!喜歡什麼樣的永壽宮?自然是皇後為妃攝六宮事,獨居永壽一宮時的永壽宮。
敏若以理鬢發為掩飾輕撫了撫自己的左眼皮,想到昨天是去那邊的靈清觀混的茶喝,決定明天再去蹭兩碗茶喝。
她正想著,皇後忽然也說了起來,“聽說你這些日子常去那邊山中的廟裡進香?”
“過去閒坐賞景罷了,寺廟道觀都去,山中的風景好,視野也遠,待著舒心,心也靜。”敏若方才心緒都飛遠了,倒是不耽誤她回答皇後的話,言語神情都滴水不漏,哪怕是雲嬤嬤這個老江湖在旁都不會沒出什麼破綻來。
皇後聽聞卻道:“你若喜歡山上,倒是沒什麼,可真信了卻是不成的,太皇太後老祖宗與咱們萬歲爺都不大喜歡漢傳佛教,你心裡要有數。若隻是喜歡山,你莊子後頭那小山如今不正空著?要買下來銀錢可夠?”
敏若最近還真打算把那頭的山買下來,無他,這段日子她曾去逛逛,那邊山上幾處果子樹,有山楂野棗柿子樹,她都很喜歡,她又規劃了一下,可以後移種桃杏李梨桑葚海棠等許多果木,京師的氣候好,許多果樹都能活,山上還有核桃栗子野莓等等,買下來不求每年有多少營收,單是這些吃食就很新鮮了。
試問,有那個種花家人不想擁有一座山呢?敏若捫心自問,她是很想。
山裡那些吃食山貨對她有著極高的吸引力,若不是當時那山連著田地是有主的,她真就下手摘了。
可當時有主,架不住這個月就沒主了!山田的主人落了罪,家產皆被抄沒,若打算買那山,這會正是好時候,田地倒是不多,她手裡銀錢富裕,連並著那半頃多良田,可以一起買下,那邊與這個莊子挨著,屆時一處圈進來就是了。
要說她手裡的銀錢,遏必隆臨死前將家分得清楚,法喀承爵拿了大頭,幾個兒子各有所得,也沒落下女兒了,每個沒出嫁的女兒都以分嫁妝的名義得到了一筆銀資物什,出嫁的兩位也各得到了追贈的一筆銀錢。
這其中序齒從二的靈若也就是當今皇後、從三的敏若與從四遏必隆第三繼妻巴雅拉氏所出的秀若所得比另外三位姐妹多,敏若過來之後輕點了一下原身的私產,除了京郊的兩處莊田、京中的一處鋪麵外,還有合有萬兩多的銀錢,幾十箱金銀器物、布料擺件。
其錢財之豐,幾乎是夠敏若花天酒地錦衣玉食躺一輩子的。
可惜不能,不然她真想找個風景好的地方躺著當一輩子土財主去。
但此時要緊的不是這個,是皇後如此坦然地對敏若表現出她消息的靈通。
這代表著什麼呢?
敏若眨眨眼,看著皇後,忽然問道:“蘭芳會騎馬嗎?我最近想再練練騎射,好歹有個人陪我。”
皇後沒想到她打的是直球,還僵了一下,旋即輕笑,道:“她會,她幼時練過幾招,有些功夫在身上。當時我偶然遇到她,見她身世可憐,又想著我總有走的一日,在你身邊給你留個臂膀,便收留了她,她也確實得力。以後,她歸你了。”
“不是早就歸我了麼?”敏若笑了,“既然二姐你不介意,我便不客氣了。”
“隨你,隻要你能收服了她。”皇後擺擺手,又眨眨眼,側頭看她,“我在你身邊放人,你不惱啊?”
敏若道:“或許吧,但您把蘭芳放在我身邊,歸根結底是為了保護我,不是嗎?”
“……是。”皇後端起茶碗飲了口茶順了順氣,緩緩道:“當時鼇拜勢大,阿瑪與他沒有矛盾,我卻不大看得慣他,入宮之後替皇上做了兩件事,也怕他衝額娘和你尋仇,就把蘭芳和烏達嬤嬤安排進了家裡。你若心裡存著膈應不願用蘭芳,隻管告訴我,不要……”
“她的性子我很喜歡,況且好端端的人才在身邊,我為何不用?”敏若笑眯眯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