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聽了也先是一愣,反應過來,心裡頓時舒了一大口氣。
蘭杜看著她們兩個的樣子,好半晌反應過來,一下喜得恨不得跳起來,說話都顛三倒四的了,眼圈卻逐漸紅了,“成了?真成了?”
蘭芳看著她,用力點了點頭,雲嬤嬤從外頭走進來,先是斥道:“在宮裡行事還不知穩重,什麼事值得這樣?”
“嬤嬤,莊子上回話,那牛痘真成了!”蘭芳走到外屋掩上門,回暖閣裡來,壓低聲音卻難掩狂喜地道:“牛痘當真比人痘安全百倍,莊子上種痘三個人各個平安,出痘後不到一旬便已痊愈,如今年紀最長的那個壯年牛二都能上山了!”
雲嬤嬤一時又驚又喜,也不忍斥責蘭杜了——蘭杜她娘就是先感染天花,雖然僥幸並未死在天花病上,卻也徹底垮了身體的底子,身體一直孱弱,托了五六個月,拖垮了一個家,最終還是藥石無用撒手人寰了。
蘭杜進府前的事情她聽說過,如今又怎麼忍心斥責。
牛痘若真能預防天花又比人痘安全,日後得有多少人免遭天花之禍。而她的三格格……又該有多坦蕩平順的前路。
這是天大的大功德啊。
雲嬤嬤老來難得心潮澎湃激動一會,眸光柔和地望著敏若。
敏若卻不打算真全領下這一份功勞——比如給自己謀個發明天才的名聲什麼的。
她自己幾斤幾兩她自己心裡有數,牛痘是操作簡單又有人痘的底子在,才這樣容易成事,彆的東西什麼玻璃水泥雜交水稻她一樣都搞不出來,真給自己鼓吹個名聲出來反而白費了。
再說要是那些東西她都能搞,就不是在鈕祜祿家搞出來了。
錢糧都有了,拚一拚再拚個火炮出來,不鼓搗造反起義搞革命簡直白瞎了好東西!
主要她這不是沒那能耐麼。
沒有那能耐,就彆眼高於頂,還是老老實實地腳踏實地地走,先把眼下的日子過好、想法把未來的路鋪好再說。
皇後在一日,能算一時算不了一世,她未來的路還得自己鋪,何況她也不習慣依靠於人。
牛痘搞出來,敏若打算交給皇家,一來如今朝局並未十分明晰,這東西握在鈕祜祿家手裡不好,怕族中與本旗故交再起異心,不如交給皇家表示忠心;二來從原主上輩子的記憶中不難發覺康熙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東西交上去了,康熙得了好處,她往後半輩子的順心日子就都不愁了。
她求的本就不多,安穩度日而已,而她“胸無大誌”,也正應是康熙喜聞樂見的,他會樂於促成並庇護敏若。
人心情分,除了真心實意相交的,就都是算計出來的。
敏若舍不得算計如阿娜日那般簡單明豔的小姑娘,不代表她不會算計人心。
牛痘的“重”,足以蓋過她所求的一切,餘下的情分也足以保法喀至少三四年內順風順水平步青雲。
敏若背對著蘭杜、蘭芳與雲嬤嬤,走到暖閣的窗邊輕輕推開窗,眼望著殿外。
在青壯年的滿清王朝即將迎來鼎盛時期的康熙初期,有權力的蘊養,紫禁城的金黃琉璃瓦似乎都比在後世更加璀璨亮眼。
……個屁。
敏若喚了端茶進內殿的迎春一聲:“姐姐醒了嗎?”
“娘娘醒了。”迎春笑著答道,敏若點點頭,囑咐:“院裡雪有些厚了,怕姐姐每日在殿裡往出一看覺著晃眼,略往兩邊掃一掃吧。”
迎春聽了頓時認真起來 ,神情端正地應下了——皇後的心腹太醫剛囑咐她不能每日都在暖閣內悶著,有餘力時便要起身來走動走動,冬日天寒,不出內殿往窗邊走走看看透透氣也是好的。
這事關皇後的身體,迎春十分重視,敏若從西殿出來時便見小太監們已經悶頭掃雪了。
皇後這會精神不錯,倚在窗邊的貴妃榻上,永壽宮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隻有皇後一人居住,前殿做書房與待客廳、也做過一兩年嬪妃請安待的地方,後殿則是臥房與日常起居之處,地方寬敞,布置得也十分精細。
迎夏在皇後身邊侍候的年頭久了,也識得幾個字,這會在皇後榻旁一個繡墩上坐著,緩緩給皇後念著書,敏若略聽了兩句,似是一本遊記。
見她來了,皇後展開眉眼一笑,“怎麼不睡一會?這幾日天兒冷,睡一睡養心血。”
“有一喜事要說與姐姐知道。”敏若微微抬起下巴向一側,示意殿內侍奉的宮人們,皇後會意,雖不解,還是擺手使人退下,隻留下迎夏、迎春心腹二人而已。
敏若方將牛痘之事說出,皇後亦是大驚又大喜,忙詳細問敏若牛痘之事始末,又細問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敏若一一回答了她的問題,皇後越問越是興奮,到底還存著幾分理智,將她的心腹太醫竇太醫召了來,試探地問起種牛痘預防天花是否可行。
時下盛行的預防天花的方法是種人痘,成功率極低,即便對健康兒童而言也十分危險,故而願意用此法的人並不多,而天花實在是一種致命的病了,對遊牧民族而言猶甚,滿族曆代當權者對天花都很重視。
先帝便崩於天花,當今能順利登上帝位也有他已平安出過痘的一部分因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