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1 / 2)

敏若腦中千回百轉,口吻卻平靜如常,笑著道:“凡事總有個緣由,你總不能是無緣無故就想明天出門吧?”她道:“與額娘說說,沒準你的理由就說服額娘了呢?”

瑞初注視著她,目光專注神情鄭重,“我也不知為何,但明日出去很重要,我知道。”

敏若眉心微蹙,問道:“是感覺嗎?”

瑞初忙用力點頭,敏若將心中疑惑壓下,笑著道:“也罷,你好好睡一覺,明日一早,若是你和哥哥沒有鬨病,額娘就帶你們出去。但你們若是鬨病了——可得記著這回亂吃東西造成的後果。”

瑞初明顯有些憂慮,敏若瞧她這樣子,心裡卻沒那麼沉重了。

她多少次死裡逃生都得益於自己的直覺,有幾次抓住機會得了好處也是因為直覺,沒道理直覺放在女兒身上,她就不信了。

她對自己的女兒何其了解,怎會分辨不出瑞初是真的直覺想要明日出門,還是被什麼人挑唆攛掇的。

那就明日出去又何妨?

至於方才的話……就當是先嚇嚇瑞初,讓她吃個教訓。聰明的孩子才更容易自作主張,但她現在還小,尚且沒有自保之力,敏若希望這一晚上的憂慮能讓她長一智,日後行事千萬三思而後行。

將瑞初抱出來擦乾了,蘭杜等人就侍候在外間,忙幫著給瑞初穿衣擦頭發,敏若道:“我去看看你哥哥,睡下吧。”

瑞初乖巧地點點頭,板著小臉在床上躺得端端正正,“額娘寢安!”然後快速閉上了雙眼。

看得出是很想快點睡著了。

敏若在她床頭坐了一會,輕撫女兒的額發,閉眼掩下眸中的擔憂之色。

人對於未知之事總會有恐懼,敏若性子不同與常人,她麵對未知時會興意勃勃鬥誌昂揚,頭腦更清晰十倍,盤算所有可能的風險逐一摁滅,可那是在未知出現在她自己身上的時候。

孩子會成為母親的軟肋,在瑞初身上,敏若不得不小心、再小心,哪怕萬分之一的危險風險也會叫她心神不寧。

主要是瑞初還太小了,誰說得準她的直覺給她帶來的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在敏若心裡,瑞初還沒到能分辨出好壞預感的年紀,萬一明天遇到的就是不好的事呢?

可若因此就拘著瑞初不出去,她也怕明日真會有對瑞初十分重要的事,她憑著預感直覺幾次三番死裡逃生,對此更為敏感,也確實重視。

從瑞初房裡出來,到安兒房間,短短幾步路,敏若卻走了許久,蘭杜忍不住在她耳邊輕聲問:“主子,怎麼了?”

“我在想,瑞初非要明日出去,會不會有什麼事發生。”敏若說著,道:“告訴富保,選精乾侍衛隨行;蘭芳,明日你就守在瑞初身邊,不要離開一步。”

二人並不知道敏若為何會緊張得神經兮兮的,但多年跟在敏若身邊,她們二人最大的習慣就是“服從”,對敏若無條件的服從。二人立刻應下,蘭杜想了想又道:“主子不必如此憂心,明日既然皇上也一同出行,隨行侍衛必定都是十分妥當的。蘭芳也會跟好公主,咱們公主福澤深厚,定是要長命百歲的,您不必如此不安。”

她們眼中的敏若從來都是風輕雲淡萬事皆在掌握之中的樣子,為這點沒影的事憂心,她們在敏若身上還是頭次見到。

敏若點點頭,“許是我想多了。”

安兒這會已經睡得香噴噴小豬似的了,可見今兒的一番折騰是累著了他。敏若替他掖了掖被子,安兒哼唧兩聲,敏若便輕輕拍著他哄了一會,離去前在他額上輕輕親了一下,“睡吧,明兒額娘帶你們出去玩去。”

希望是她神經太敏感了。

睡前,她還是稍微與康熙提了一嘴這件事——明日出行,隨行的侍衛雖然多,但必是以護衛康熙為主,如果可以,最好還是康熙撥出一部分人來,交代他們專門保護瑞初。

以康熙對瑞初的看重,以及對福氣之說的深信不疑(敏若常覺著在他心裡他閨女恐怕是仙女轉世),他會放在心上的。

聽了敏若所言,康熙果然精神一振——他倒是沒像敏若那樣專往不好的地方想,隻是覺得瑞初有這種預感,或許會有什麼吉利之事發生,當即便有些興奮,看著憂心忡忡的敏若,他安撫道:“咱們瑞初最是福澤深厚,你就放心吧,沒準明日還有什麼瑞初的機緣呢……朕會叫富保單獨帶一隊侍衛,專門護衛瑞初,你總放心了吧?”

“多謝皇上恩典。”敏若實在是不想跟他溝通了,這家夥為什麼滿腦子都是迷信思想?

雖然她偶爾也迷信那麼一下下……但她真沒到康熙這個地步,或者說一直沒有融入到這個時代的思想中。

在她心裡,無神無佛,人活自強自重,一生困頓得意、順境逆旅,隻能由自己掌握、並選擇走下去的方向,無論麵臨何等境地,都應握緊自己手中的刀披荊斬棘勇往直前。若將所有前途都寄托於神佛命數,然後什麼都不做、隻安心等待命運的安排,那人活的那口氣還在了嗎?

她的我心主我命,不是唯心主義論,而是時刻告誡自己,她的命數、前路,都由她的心思想法決定,人生這艘船的舵,必須握在自己手裡。

見她興致寥寥,康熙道:“你就是容易多想——行了,安歇吧。明兒還得帶他們出去呢。”

敏若點頭應下,起身去熄燈,其實是不想再跟他說話了。

但任是敏若如何的警惕布置,第二日事態的發展還是脫離了她的掌控,並如失籠的馬一般撒蹄子奔向滾滾狗血黃河。

站在紹興繁華熱鬨的街市上,看著小蘿卜頭瑞初神情冷冷地瞪著有兩個她高的中年女人、一邊地上跪著個瑟縮可憐的小男孩,二月雖是初春,涼氣仍在,那小男孩卻是衣不蔽體,破破爛爛的袍子,穿著跟乞丐也沒什麼分彆。

這個劇情走向敏若是真的沒想到,她滿臉寫滿了問號——這算什麼?英雄救美男?

那小孩臉上雖是一塊塊青青紫紫的,但憑借敏若多年看人的經驗,小孩骨相好,長大了定是個清俊模樣。

隻是可惜了……敏若瞥了眼那囂張張嘴要罵瑞初的婦人,冷聲道:“還看什麼?大庭廣眾之下讓人看熱鬨不成?進去說!”

說完轉過頭,看向康熙,低聲道:“咱們先進去再說吧,瑞初年歲小,行事衝動了些,但路見不平如此行事也算有勇義之風,爺——”

“進去吧。”康熙拍了拍敏若的手,笑道:“沒準真是有什麼緣分呢?”

那婦人開的是家臨街的麵館,鋪麵不小,店裡卻沒有什麼夥計,也沒客人,看著清冷得很。眾人入了內,瑞初板著小臉衝那婦人“哼”了一聲,轉頭問那個孩子:“她如此欺負你,你還要留在她身邊嗎?”

小孩的事方才在外麵聽百姓的閒話就多少能夠拚湊出來了。

無非是父母早逝,被托付與遠房親戚。親戚住著人家的宅子、做著人家的生意、花著人家父母留下的銀錢,自己一家人吃香喝辣兩個孩子養得肥頭大耳,卻嫌棄人家的孩子是個累贅,不僅不給足吃喝,還當做長工使喚。

瑞初是最見不得這些不平之事的,見那孩子挨女人的毒打不知緣由尚且出口相助,何況知道了事情前後,心中對此更是厭惡透頂、欲要為小孩出頭。

康熙少年登基,執掌朝綱多年,見過的事情多了,並不至於因此便如瑞初一般憤憤不平,但心中難免也有不喜,擰眉側頭,低低吩咐富保兩句。

富保應是離去,敏若安撫住瑞初,取了潔淨帕子,命人打了一盆水來浸濕了遞給那孩子,軟聲道:“你彆怕,我們爺會為你謀個公道的。”

她說完,轉頭眼帶央求之意地看向康熙,瑞初也走過去牽住康熙的衣擺,喊道:“阿瑪!”

見她難得地有幾分急意,康熙神情才微變,伸手抱起她,道:“瑞初想怎麼辦?”

瑞初皺著眉,看得出是認真思索的模樣,安兒已憤憤道:“這婦人心肝都黑透了,定要叫她男人休妻!然後——然後——”

敏若垂眼看著兒子,輕歎了口氣,瞥一眼一旁聞言瑟瑟不安又有些尷尬的男人,蹲下身在安兒耳邊,將事情說通。

同在一屋簷下,男人又怎會不知那婦人虐待自己的遠房侄兒?如今不過是隻見到婦人毆打那孩子、鄰人口中也都是這婦人虐待他罷了,可人言如此,事實如何?

哪怕這男人沒有助紂為虐,他也是袖手旁觀者。

這二者都可恨,沒有輕重之分。

安兒聽了她的話,瞪大了眼睛,蹬蹬跑過去扯住康熙的袖子,憤憤道:“阿瑪!要將這兩個人下大獄!”

幾乎是與他同一時間,瑞初也板著臉道:“要用大清律法懲罰他們!”

那夫妻二人一聽這話,頓時都瑟瑟發抖撲通跪下,一個個抖若篩糠,他們的兩個孩子憤憤要撲過來,被也氣惱著的年輕侍衛一把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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