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第二百一十二章(2 / 2)

瞬息之間,康熙心中已思索許多,麵上麵不改色,在靜彤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他便直接道:“朕知道你擔心卓琅與侄女,但也不必如此多慮。”

他道:“你留下陪陪卓琅和你娘娘吧。”

言罷抬步便去,但禦前之人已將那把匕首結果,卓琅沒有反駁,垂首恭敬地恭送康熙,待禦前的大隊伍離去,她才看向敏若。

而後見敏若唇角噙著兩分冷笑立在那裡,安兒、潔芳與靜彤裝模作樣地說了幾句場麵話,等氣氛烘托夠了,敏若才長長歎了口氣,聲音萬分無奈、其實麵無表情對靜彤道:“此事與你有什麼乾係?小人算計,誰都擋不住。且看芽芽有沒有事吧,那孩子福大命大,定會平平安安度過此劫的。”

說到最後,她話裡隱隱帶著泣音,內間正為芽芽處理傷勢的眾人不禁心中感慨萬分。

靜彤似是感動地輕輕應了一聲,而後帳內寂靜許久,敏若又帶著泣聲對瑞初道:“你和卓琅肩上傷得都重,再去叫太醫仔細瞧瞧——”

瑞初輕輕點頭,然後帳子裡才有了一些交談的聲音。

芽芽身上最重的傷血止住了,但一碗救急的湯藥灌下去了,人的情況卻沒有好轉,反而更為奄奄一息——其實是瑞初趁亂塞入芽芽口中讓她含化的那顆藥開始起效了。

傷的是貴妃和安親王夫婦的命根子,加上七公主四個人在外麵虎視眈眈,裡間的太醫、醫女們心裡著急,臉上的汗珠都能串做鏈子了。

然而芽芽的情況卻不是他們急就能有好轉的。

安兒被請進裡間交談,靜彤走到敏若身邊,用很低的聲音道:“無論皇上想不想瞞,在圍場中出現刺客,其中稍微有一點隱情都瞞不住。”

也就是說,無論康熙是不是打算粉飾太平,她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將芽芽遇刺的內情傳出去。

此刻讓人知道芽芽是受了被她、弘恪牽連的無妄之災,事後要退婚才會更方便、對芽芽的聲名也不會有所損害。

她並不知道敏若後續還有什麼打算——敏若的習慣,與計劃相關的人,一般知道的都隻是與她們有關的片段,安兒潔芳是芽芽的家長,屬於特例,她的事也從來不滿瑞初,但此次計劃,除了他們三個與蘭杜蘭芳之外,便在沒有知道全程了。

單憑遇刺這點,退婚其實有些勉強,靜彤知道敏若後續一定還有計劃,但沒有追根究底,隻是打算在自己能做的範圍內,將尾結得儘善儘美。

敏若不著痕跡地點點頭,靜彤心裡更有底了。

說實話,見到芽芽身上的血那一瞬間,靜彤是有些恐慌的——她們今日親眼看著孩子們走入圍場,放她們入局,若是芽芽今日在圍場內有個萬一,她此生有愧安兒夫婦。

這不是誰操盤的問題,是道德底線的問題。

執掌準噶爾部多年,大權在握,生殺予奪說一不一,靜彤隻能不斷地提高對自己的“道德水平”要求,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束縛住心裡那頭名為“**”的猛獸,讓她永遠牢牢記住,坐在那個位置,心中所思所念不能隻有**,還要有子民。

時間長了,她整個人似乎都被分裂成兩半,一半是玩弄權術、謀算敵人局麵眼都不眨的狠厲,一半是心懷慈悲垂望蒼生的聖人。

弄權時,她覺得自己是真不愧是愛新覺羅家的人,不愧是皇帝的女兒。她好像生來就懂得如何利用人心局麵來掌控權力,但她又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她不能忘了,她首先是一個人。

無論是準噶爾部的汗王,還是大清的公主,她首先都是一個人,和天下百姓一樣的——人。

敏若用了許多年教她們何謂“仁和”,她不能活成一頭“野獸”,那樣如何對得起師長親友。

看出靜彤隱隱的內疚,敏若輕輕握了握她的手作為安撫,然後走入了裡間。

因為卓琅與芽芽同行的緣故,刺客分為了兩撥,一撥去刺殺弘恪,一撥刺殺卓琅與芽芽。

很顯然,卓琅給必勒格造成的壓力遠超弘恪,必勒格對她的忌憚也超過對弘恪,所以自然是針對卓琅與芽芽的人多,還有幾頭被引來的餓狼猛虎等猛獸。

弘恪與各家王府的許多表兄弟同行,身邊侍衛成群,不說各個精銳,但有人數壓製,與刺客一番血戰,戰況激烈卻並不慘烈——畢竟必勒格派出的真正的猛人都針對卓琅而去了。

蒙古幾個被他說動了的大腦袋也不是十分冤大頭,不可能派出自家的精銳來參加刺殺,何況蒙古各部誰家不知誰家的底?派出在家的勇士來,未免也太招人眼、容易暴露了。

於是他們派出的多是渾水摸魚的小囉囉,必勒格遣來的那幾個主力和“收買”的羅刹國“匪徒”倒是有些戰鬥力,但畢竟人數不多。

今日行刺的刺客許多都隨身配有火銃——但火銃自然是必勒格派來的人才有的。

容慈後來又暗暗關注過圍場守衛與巡邏兵士,以保證在發生情況之後他們能第一時間趕到增援。

於是弘恪受了些小傷,但並不嚇人,侍衛們多有負傷,但也並無身亡者。

與芽芽和卓琅這邊一比,傷勢便不夠看了。

那群刺客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一大半是被增援的侍衛捆住的,成群從獵場裡被趕出來,有關注到的蒙古王公臉色發青,知道這次的事是無法善了。

在他們周近的圍場,混入如此多的刺客,說他們乾乾淨淨的,誰信啊?

就算旁人信了,皇帝也絕對不會信。

他們戰戰兢兢不安地思考著如何洗清自己的嫌疑,並向康熙表忠心時,在太醫口中,芽芽已經兩度生死垂危。

康熙來看了一次,芽芽身上的針尚未撤下,他未入內間,隻見一群太醫守在屏風邊、掛著滿腦門的汗與醫女交流,便知情況不好。

一旁的安兒已在這守了兩天,一副滄桑又狼狽的模樣,康熙來之前已聽了宮人回稟,知道敏若回去便病了,知道芽芽兩度垂危,敏若的營帳裡也喊了兩次太醫,小弘杳一開始被瑞初帶在身邊,後來因瑞初身上也有傷,又被老四接了過去。

看著安兒如此模樣,康熙不禁蹙眉,道:“三十多的人了,你也想想你額娘。”

“汗阿瑪……”安兒抹了把臉,忽然不顧規矩地仰頭直視康熙,“臣求您,兒子求您,彆讓芽芽嫁給弘恪了——兒子與媳婦這麼多年,唯有這一雙兒女,唯有這一個女兒啊!”

康熙沉下麵容,斥道:“混賬,你說的什麼話?”

安兒咬緊牙關,道:“此番刺客為何針對芽芽,難道皇父您還不知道嗎?您說兒子目光短淺也好,說兒子不顧大局也好,兒子隻想芽芽平平安安——尤其她如今生死未卜。哪怕她能熬過這一關,身子也必大不如前了,兒子與媳婦隻想將她留在身邊一輩子,兒子能護她一輩子最好,若不能,還有她弟弟給她養老送終——皇父,請您成全兒子這做阿瑪的唯一的心願吧!”

安兒這話,說不著調都是輕的——簡直叛道離經。

康熙聽得太陽穴直跳,剛要嗬斥他,卻見安兒已頹然失了力道癱坐在地,手掩著麵,儼然是疲倦無力至極了,口中呐呐道:“隻要她活著,隻要芽芽能活下來——”

康熙忽然就泄了力,半晌也沒說出什麼來,忽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原是瑞初來了。

他沉聲問:“你額娘好些了?”

“額娘掛心芽芽,叫女兒來瞧瞧。”瑞初麵帶憂色地問潔芳:“芽芽怎樣?”

潔芳苦笑著搖頭,“還昏睡著,怎麼都不醒,高熱也不退。太醫說——若是這熱再持續不退,隻怕、隻怕……”

她強忍住累,但人人都能看出她心中的惶恐。

康熙皺著眉,一言不發,瑞初道:“許是傷口有毒熱炎症的緣故,清毒的藥已製成了,快些給芽芽用上,定會好的,嫂嫂安心。”

潔芳用力點點頭,仿佛在哄騙自己一樣。她與安兒日夜不離地守在這裡,短短兩日,她已憔悴狼狽許多,令人瞧著心酸不已。

等醫女收了針,康熙到底進去看了芽芽一眼,然後吩咐太醫:“無論要用什麼藥,隻管取用,沒有的立刻報上,命人調取來。”

太醫連忙應是,康熙抿抿唇,沒再說什麼,在自己的兒女身上,他已習慣了骨肉的生死離彆,但看著一向混不吝的兒子頭次露出如此狼狽脆弱的一麵,他心中也並不好受。

靜彤已忙了兩日,一麵是審問刺客,一麵是儘快向準噶爾部傳消息穩定局麵,但聽聞準噶爾部內已有了卓琅生死未卜、靜彤大病不起的消息,眼下她必須得親自回去主持局麵了。

圍場內局勢一片混亂,康熙也接連數日忙碌於政務之中。芽芽的高熱後來退了,但一直未從昏睡中轉醒,太醫都說情況危險。

敏若“病”了一旬有餘,這日終於回來康熙命令準備回鑾的消息。

她一口飲下碗裡的養神湯,道:“讓守靜準備入京吧。”

這一局已經走到尾聲,要準備收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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