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嘭——’
摩托車緊急刹車。
橡膠輪胎刮過瀝青路的刺耳聲音,伴隨悶悶地撞擊聲,同時消失於國體和國藝之間的狹窄暗巷。
國家體育學院和國家藝術學院,同為國內培養技術型人才的頂級學府。
從上個世界開始,便一直是互相屁股頂著腦袋的好鄰居。
眾所周知,國體和國藝的領導層,彼此瞧不上。
兩所學校緊緊挨著,正門卻故意朝著不同方向。
前些年,漠城大規模城市改建。
因為使用的初版地圖比例尺太大,導致兩所學校之間,重合了1.5米的區域。
兩所高校占地數百畝,卻為了這1.5米鬨得吹胡子瞪眼各不相讓,結果被同行嘲笑沒有‘名校風度’。
鬨到最後,國體和國藝各退一步,把重合的部分空出來,留出一條無人管理的暗巷。
暗巷兩邊都是高聳的教學樓,常年不見天日,成了情侶幽會,或者混子鬥毆鬨事的聖地。
“嘶。”鶴令璟吸了口涼氣,單手把鑽到車輪底下的貓拎出來。
臟兮兮的亞成年貓眼睛緊閉,四條腿僵僵蹬直,看樣子被嚇暈了。
鶴令璟領著它後脖頸,左右晃晃,“醒醒,碰瓷貓。”
就在剛才,他騎著改裝到原設計師都不敢認的fedreate經典款重型摩托車,熟門熟路從國體飆出來。
剛上路,這隻玩意兒從暗巷中鑽出來,呲溜跑到馬路中間。
閃瞎眼的車前燈一照,它蜷在車輪前,竟然不動了。
鶴令璟握緊刹車,觸感明顯沒有之前靈敏。
他扭過重型車頭,硬生生拐到巷子裡。
車身沿著暗巷窄窄的牆擦過去,手肘和大腿被擦掉一層皮,火辣辣的疼。
鶴令璟發現罪魁禍首一時半會醒不來,隨手把它放到腳邊,俯身研究摩托車的刹車線。
——果然,被人動過了。
乍一眼看不出什麼毛病,但鶴令璟上手就能摸出來,內圈線要斷不斷,藕斷絲連。
假如他沒有急刹車,指不定哪天忽然爆個雷。
鶴令璟低頭,看向腳邊裝死的貓。
行啊。
喵喵隊立大功。
手機震動。
發小潘奇打來電話,鶴令璟接起,對麵劈頭蓋臉甩來問題。
“喂喂喂,鶴大,猜猜我在哪呢?!”
“不猜。”鶴令璟語氣煩躁。
平白遇到這種事,擱誰身上不煩躁?
“咋?你今天吃槍子了?”潘奇認識鶴令璟十幾年,比彆人稍微了解他一點,“鶴家又對你下手了?”
鶴家是漠城有頭有臉的名門望族。
假如鶴令璟的父母沒有遇難,他應該是鶴家唯一的正統繼承人。
鶴令璟瞥了眼刹車線,丟過去三個字,“沒證據。”
“艸啊!你家那幫子親戚做得真絕!”潘奇一聽就炸了,“你沒爸沒媽,又不爭股份,還躲得這麼遠。他們還不肯放過你?”
鶴令璟語氣閒散,“要是真的肯放過我,就不會把我從國外召回來,放在眼皮子底下。”
鶴令璟回國之後,一直呆在國體附近,父母留給他的舊宅子裡。
平常無所事事,天天跟國體的體育生飆車鬨事,主打一個頹廢敗家子人設。
但凡他表露出半點對家產的企圖,恐怕今天不死也得殘廢。
鶴令璟心裡有數。
鶴家三不五時搞這麼一下,就是為了警告他,讓鶴令璟吃點苦頭。
假如哪天玩過頭,不小心把鶴令璟弄死。
還要倒打一耙,反過來怪他命不好。
“我與世隔絕,但是他們更想讓我與世長辭。”
鶴令璟說完,情緒更加煩躁。
在鶴家那幫人眼裡,現在的他,像個弱小的螻蟻。
不需要特彆對付,隨時就能弄死。
“應該不至於吧。”潘奇沒底氣地說,“時代變了,咱們國內是法治社會。”
鶴令璟沒接話。
“哎,對了!”潘奇硬生生轉移話題,宣布剛才的答案,“我在國藝的學生劇院,今天舞蹈係秋季彙演,好多腰細腿長的妹子,你來不來?”
“不去。”鶴令璟拒絕,擺明沒什麼興趣。
國藝位於國體隔壁,穿過這條暗巷,就是國藝正校門。
鶴令璟有幾次路過,看到校門口停了一排豪車,每輛車頂都擺著一束花和一份禮物。
傳聞那是國藝特色。
女生隻要收下禮物和花,就代表願意陪車主春宵一度。
尤其是學舞蹈學院的女生,身段極好。
柔韌性可以駕馭高難度動作。
更容易被sugar daddy青睞。
鶴令璟懨懨問,“我怎麼不知道,你還對跳舞有興趣?”
“本來是沒有的,但是現在不一樣。”潘奇突然激動起來,“你知道舞蹈係的小神女祝蘿嗎?woc,她好美啊!”
“小神女符合我對舞蹈生的所有幻想,而且那個身子!絕了!真真是一整個白璧無瑕!”
“我的小神女在舞台上會發光!她跳得是作品!是藝術!藝術——!”
潘奇像最瘋狂的追星女孩,撕心裂肺安利自己愛豆,吼聲徘徊在破音的邊緣。
鶴令璟把電話拿開,涼颼颼潑他冷水,“哦,不知道。”
“鶴大,那你就更應該來看了!沒有看過祝蘿跳舞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我說了,不去。”
“鶴大!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兩張前排票,你就賞個臉吧!”潘奇話鋒一轉,又說,“你最好在國藝沉迷女色,夜夜笙歌,鞏固你浪蕩敗家子的人設。”
還挺押韻。
鶴令璟啟唇,正要說些什麼。
突然,左右兩所學校的路燈同時亮起。
餘光傳過高牆,勻了幾道,落進暗巷深處。
昏黃的影子搖曳,晃了鶴令璟的眼。
他瞬間警惕,“有人,我先掛了。”
收起手機,鶴令璟擰開摩托車前燈,調節成遠光模式。
暗巷更裡麵,被光照亮的女生,沒有立刻停下動作。
窄窄的巷子施展不開。
她像被困囚在八音盒中,原地旋轉的公主。
隻以足尖點地,另一條腿反身勾起,帶動纖細的身體連續旋轉。
仰起的天鵝頸,純潔又唯美。
這片天地的光,全部落在她身上。
足尖下陰沉灰暗的水泥巷,比最盛大的舞台更加璀璨。
“啊。”
祝蘿覺察到突兀的燈光,停止旋轉,朝巷口看過去。
隻看一眼,她就明白遠處的年輕男人,跟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
他虛虛靠著一輛造型獨特,整體類似直角三角的冷感機械風摩托車。
腳邊躺著一隻滿身是血的幼貓。
貓咪一動不動,可能被弄死了。
祝蘿下意識退後半步,看向殺貓犯本人。
淩冽冷厲的下頜線,似乎能夠割裂濃稠夜色。
緊抿的唇角,弧度向下。
沒有情緒,卻能感覺到極致的桀驁疏離。
祝蘿看不清他的眼睛,擋在一副詭異的眼鏡下。
不像近視鏡,更不像墨鏡,正麵是一整塊弧形的長條鏡片。好像電影裡常常出現的未來眼睛,能發射危險的鐳射光。
腳上踩著限量款球鞋,兩隻鞋不太一樣,是很特彆的鴛鴦穿法。
聽同學說,單雙鞋的價格已經被炒到十幾萬。
有錢
難惹。
——網上說:虐待動物的人,都有潛在的暴力傾向。
今天殺貓,明天就可能殺人。
祝蘿迅速收起視線,胡亂收好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逃離暗巷。
鶴令璟:?
隻是打了個燈而已。
怎麼把人嚇跑了?
‘啪嗒——’
女生跑出暗巷右拐,朝著國藝的方向。
鶴令璟隱約聽到,有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
他徑直走過去,彎腰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