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記住一點,不許胡鬨,必須得讓成叔抱著你。”
“知道啦!”
“好了,快睡吧!”
將平安哄睡後,林文囑咐了茴香幾句,便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想了想,林文去了杜嬤嬤的屋子,“嬤嬤,您睡了嗎?”
“沒睡,進來吧!”
林文進來後,杜嬤嬤批衣坐在床上,“知道你會來,一直等著你呢。”
“嬤嬤。”林文不好意思的坐在床邊,“嬤嬤,你生氣了嗎?”
杜嬤嬤搖搖頭,“沒有,你是個好孩子,之前是嬤嬤管的太多了。你彆生嬤嬤的氣。”
“怎麼會!我知道嬤嬤都是為了平安好。”林文才不會因為這些小事生氣呢,相反,她不怎麼喜歡管事,很高興杜嬤嬤總管全局,她樂得輕鬆自在。
“你是個好孩子。”杜嬤嬤最後隻說了這麼一句。
四年後,皇帝大婚,娶得就是丞相的孫女左氏。按說皇上大婚後,該親政了。可左丞相壓根沒提還政的事。
皇帝又陸續封了幾個妃妾。皇長子皇次子都出生了,可左丞相還是沒有還政。
終於朝堂之上有人參奏左丞相,說左丞相狼子野心,逼問他是否有不臣之心。
恰好這時皇後傳出有孕,左丞相隻好還政與皇帝。
皇後生產那日,左丞相忽然發動宮變,圍住了太極殿,試圖逼宮,逼皇帝禪位於皇後所出的皇子。
幸好皇帝早有準備,鎮壓了左丞相一黨。皇後於鳳儀宮中懸梁自儘。才出生的小皇子忽然變成了公主,僥幸活了下來,被皇帝交給太妃撫養。
皇帝順利親政,可皇帝之所以能順利平叛,倚重的是德妃的母家薑家和淑妃的母家方家。皇帝親政後,論功行賞,薑家、方家順利取代了左家在朝堂上的位置。而作為皇長子生母的德妃隻被立為貴妃,可皇次子之母淑妃卻被封為皇後,雖皇帝給貴妃加了封號榮,又許了她協理六宮之權,可名分上到底矮了人家一頭,連帶著皇長子,也從名正言順的嫡長變成了庶長。
方薑兩家因著此事形同水火。
明眼人一眼就知道,這是皇帝的製衡之術。可作為當事人,明明知道,可事關權力利益,左薑兩家也隻能從善如流,心甘情願入了皇帝的套。
後宮之中,皇帝也更偏寵榮貴妃和大皇子些,可皇後和皇次子占據了禮法和道德高地,寸步不讓。
關於立太子的紛爭一直持續了十多年。
直到皇帝重病,臨終前留下遺旨,立皇次子為太子,繼承帝位。
新帝繼位後,太後和方家開始針對薑家,先是封皇長子為昌邑王,榮貴妃為昌邑王太後,命二人在皇帝葬禮後即刻啟程前往封地。又收了薑家的兵權。
榮貴妃榮寵半生,她們母子二人做了皇帝半輩子的手中刀,以為皇上不會虧待她們母子,以為太子之位肯定是她兒子的囊中之物,如今才知一切成空,如何肯安心。
於是連同薑家,發動宮變,先殺了太後和新帝,又將宗室屠殺殆儘,自立為帝。史稱齊偽帝。
偽帝在位年,暴虐荒誕,以致民不聊生,兵亂四起。
彼時杜嬤嬤已經過世多年。若她還在,說不定會生出些其他想法。畢竟平安才是最名正言順的那個。
幸好她不在了。這是林文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她覺得現在的日子挺好,她最近煩惱的是,該給平安找個什麼樣的媳婦。
可那一天,已經十九歲的平安忽然回來了,跪在她麵前,鄭重其事的朝她磕了個頭。
雖然平安什麼話都沒說,可知子莫若母,林文清楚的知道他要做什麼。
林文也沒有說話,她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許久後才睜開眼睛,緩緩說了句,“去吧!”
平安又衝她磕了個頭,方才起身出去。
林文就坐在那,看著平安遠去的背影,百感交集,她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平安,可事到臨頭她才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了解過平安。
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何況,平安本就不是她的孩子。他既要去,那就隨他去吧。
平安這一走就是兩年,始終沒有回來。
林文也不著急,每日依舊慢悠悠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她今年都四十多了,可大概是沒什麼心事,看著還和十歲時差不多。
這一日,林家門前忽然來了很多人,說是新帝繼位,追封父母為皇帝皇後,之後,又說自己能有今日,多虧義母照拂。新帝本欲尊義母林氏為太後,被朝臣所阻,無奈,新帝隻能改封林氏為一品國夫人。
這是新帝命人來迎林文進京去的。
林文卻不肯走,“我老了,不想動彈了。我在這挺好的,讓皇帝不要擔心,安心做好他的皇帝吧。”
茴香等丫鬟仆人跪了一地,林文也不鬆口。
皇帝先後派了多人來請,哪怕說皇帝要大婚了,請林文去觀禮,林文也不肯離開。
直到那一晚,平安回來了,跪在林文麵前,“娘!”
林文隻問了他一個問題,“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杜嬤嬤來的那年。”
那就是他四歲那年,她能說真不愧是皇家的孩子嗎?隱藏的真好啊。
平安又說了很多話,說當初太後讓林文帶著平安出京是真的想讓平安隱姓埋名過一生的,可後來太後臨終前,找來了杜嬤嬤,吩咐下去,若太後死後個月內,皇帝立六皇子為太子,那麼杜嬤嬤就什麼都不說。若反之,則讓杜嬤嬤告訴平安他的身世,至於平安未來要怎麼做,由平安自己決定。
之後的事,不必平安說,林文也知道了。
林文歎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看來,是她太天真了。這麼多年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不是娘天真,是娘你太疼愛平安,太信任平安,所以才沒有察覺。娘。你原諒平安吧!不管平安是誰,我都是你的兒子,是你一手養大的親兒子。不能尊您為太後,兒子已經十分懊惱了。若不能時時孝順在側,兒子寧願不當這個皇帝了。”
平安這話一說出口,屋裡屋外的人烏壓壓跪了一地。
林文不屑的切了一聲,“那你就彆當了。”
平安啊了一聲。
林文站起來,上前揪住平安的耳朵,“是不是我很久沒教訓你了,你皮癢了是不是?敢跟我玩心眼!”
平安不怒反笑,順勢被林文提溜了起來,人高馬大的皇帝在林文麵前也隻能彎腰俯首,看的屋外站著的皇後膽戰心驚。
“娘,你不生氣了是不是?跟我回宮吧?娘,我連您兒媳婦都帶來了。您兒媳婦肚子裡還揣著你的孫子呢。您不看兒子,隻看兒媳婦孫子的份好不好?”平安嬉皮笑臉的說道。
“你瘋了!懷孕了怎麼還到處跑呢!你這是作死呢!”林文又生氣了,在平安背上打了好幾下。
皇後趕緊上前,掀開衣裙就要跪下去。
林文趕緊鬆開平安,將人扶了起來,一看,眼熟的很,這不是宋家小姐嗎?她之前考慮的兒媳婦人選之一。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林文忍不住白了平安一眼,扶著皇後坐下。
“你安生在京城過你的日子,我在杭州待的挺好的。為什麼非要我去京城?”林文忍不住問道。
“您為了兒子,在這宅子裡一待就是二十多年,連門都沒出過,兒子心疼。如今兒子有這個能力了,您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在眾人麵前,不必再有任何顧慮,也不必畏懼任何人了。娘!您就成全了兒子的孝心吧!”平安跪在林文麵前,拉著林文的手,滿臉懇切。
“老娘才不是為了你,老娘是天生麗質難自棄,怕惹麻煩才不出門的。”林文沒好氣的說道。不過平安的話挺讓她動心的。她之前的確是不想惹麻煩才選擇不出門的。畢竟這張臉太漂亮了,我見猶憐,賞心悅目,她也舍不得毀了,再加上她自己也有些宅女屬性,所以二十年不出門對她來說不是什麼難過的事。不過,如果可以,出去逛逛也不錯。
林文最終還是跟著平安去了京城。還見到了一位故人,南陽侯。多年未見,早已物是人非了,昌華郡主早已離世多年,她的孫子也長大了。可南陽侯卻還活著。林文也忍不住說了句老東西。
南陽侯從前就不敢抬頭看她,如今頭低的更低了。
不過林文沒有住進皇宮,而是去了太平行宮。
林文當了十年的夫人。七十歲時無疾而終。那會子,平安都快五十了,他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執意追封林文為孝聖太後,按太後的儀製下葬,葬入了他的安陵。生前死後,都要陪著他,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