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鬨過後, 剩下的隻有一地寂靜。
林文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那群侍衛們哄搶著錢財和馬匹,還有宮女。之所以沒人對她動手, 大約是對皇權還有那麼一絲絲心存敬畏的意思。皇城雖然被攻占,皇上也殉了國, 可還有那麼多王爺呢, 萬一哪位是真龍天子,撥亂反正,到那時,這天下依舊是大晟朝的天下。
殊不知林文背在身後的手裡一直握著一支削鐵如泥的匕首。她也在賭,萬幸的是, 她賭贏了。
等人群散儘, 林文快速有了動作, 她躲在路邊樹叢裡, 快速換好衣服,然後, 扯下頭上的發簪,收了起來, 這可是玉的, 應該能賣不少錢。然後拿著快要垂地的長發,幾刀下去, 給自己設計了個狗啃一般的短發。之後, 畫粗眉毛,將臉上和露出來的皮膚都摸了一層汙泥,掩蓋原本的膚色。然後帶著自己的包袱,頭也不回的衝進了黑夜裡。
林文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反正她現在的樣子很狼狽, 渾身上下跟公主扯不上任何關係,相信就算侍衛長站在她麵前,也不一定能認出她來。
這些日子,皇城那邊的消息陸陸續續傳來,據說皇城被攻破的那天,皇帝命心腹侍衛送走了幾位皇子,至於公主和後宮妃嬪們,皇帝為了讓她們免於被侮辱的命運,殺的殺,燒的燒,竟無人生還。
就連已經出嫁的幾位公主,也無一幸免,或死於匪軍之手,或被駙馬家人所殺。
至於被送走的那幾位皇子,隻怕也難逃一劫。
又聽聞義軍首領已經進了皇城,正在修繕被焚毀的宮殿,擇日登基。
消息打聽的差不多了,該找個落腳點了。
所謂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趁著如今兵荒馬亂,人心惶惶,戶籍方麵管的不是很嚴,林文快速出手,買了臨街一處帶宅子的鋪子,前麵可以開店,後麵住家。
然後又從一個男人手裡買下了一對母女,那男人身後還停著一輛馬車,馬車裡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還不走?是舍不得嗎?”
不用問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林文冷哼一聲,將那對母女倆帶了回去。
“我其實是個女子,但如今這世道,女人想要拋頭露麵,談何容易,故而我想扮成男人,對外就說你是我娘子,她是我的女兒。不知你們意下如何?”林文問道。
那婦人驚喜的抬起頭來,原本以為她們要為奴為婢,誰曾想,竟有此意外之喜!“你說的是真的?”
“你若是不相信,可以立契書!”
於是二人立了契書,按了手印,那婦人將契書放在胸前,落下淚來。
林文知道她必有故事,一問才知,這婦人是出自書香世家,她家祖上還出過宰相,隻可惜到了她父親這一代沒落了,夫婦倆更是連個兒子都沒有,隻有一女。婚事也是千挑萬選,最後從學生裡選了一個忠厚老實的當女婿。
誰知好景不長,父母先後離世後,夫君就變了個樣子,嫌棄她生不出兒子,最後更是娶了個二房,二房很快有了身孕,把脈說是個男孩,夫君大喜!
她父親桃李滿天下,夫君原不敢這麼張揚汙了自己的名聲,誰知趕上了改朝換代這樣的大事,夫君變賣了所有的家產,帶著二房離開此地,臨走前,還將她們母女給賣了。
原以為這輩子就要為奴為婢,誰曾想,竟遇到了好人。
林文唏噓不已,癡情女子負心漢,這樣的故事太多太多了。她拍了拍窅娘的手,“好了,過去的事就讓她過去吧,以後,就是新生了。”
陸窅娘抱著女兒,點了點頭,“還不知您貴姓?若要假扮夫妻,芸娘就得綴您的姓了。”
林文有些驚訝,古人對姓氏十分重視,如今窅娘竟要讓女兒改姓,可見她對那個負心漢是真的失望了。
“就跟你姓陸吧!”林是前朝國姓,為了不引人注意,林文這個名字是用不得了,“我叫陸令聞,你還叫陸窅娘,就說你是我家收養的孤女,姓了陸家的姓。”
陸窅娘雙目含淚,點點頭,“好。”然後低頭對女兒說道,“芸娘,以後你就是陸芸娘了。”
林文從她懷裡接過小丫頭,小丫頭怯生生的看了母親一眼,見母親不反對,雖然害怕,可還是乖乖趴在了林文懷裡。“芸娘隻是乳名,大名得重新起一個,在我們家,兒子女兒都一樣。你可有什麼好的想法?”
“我爹曾經起過一個名字,濟桓,取自《詩經·泮水》,濟濟多士,克廣德心,桓桓於征,狄彼東南。”窅娘神情有些苦澀,這是她爹給他兒子取得名字,可惜啊,阿爹一輩子沒有兒子。她本來不敢奢望的,可方才官人說兒女都一樣,她忽然想了起來,為什麼她不能把這個名字給女兒!就算她隻是個女兒,她也是自己手心裡的寶貝,她合該擁有這世上最美好的名字!
“濟桓,陸濟桓,好名字,以後我們芸娘大名就叫陸濟桓了!”林文笑著將孩子放回窅娘懷裡,見窅娘有些驚恐,忙解釋道,“不是我不喜歡芸娘,實在是我這幅身子孱弱,才抱一會就抱不動了。”
窅娘鬆了口氣,她生怕官人不喜歡芸娘。
之後趁著兵荒馬亂,管理不嚴,林文少量多次的將帶來的珍寶悄悄變賣,雖錢少了一些,可相對來說比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