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欽白確實是來了。
飛蘭獎主辦方的工作人員,將手裡的流程文件交給站在一旁的陳燈燈,笑著對站在窗邊的男人說:“儲哥,您負責揭曉的是飛蘭影帝的得獎者,流程基本就是這些,稍微熟悉一下就可以了。”
窗邊的人頷首:“好。”
“那我就先走了。”工作人員說。
陳燈燈立馬放下東西,“我送你出去。”
出了房間,工作人員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對陳燈燈說:“儲哥私底下話就這麼少嗎?我剛剛看著他,生怕他覺得我話多。”
陳燈燈笑起來,“沒,我剛開始做助理也這樣,熟悉了就覺得還好。”
“儲哥這次答應出席我們都挺意外的。”
“意外嗎?我們和飛蘭獎也算是老朋友了。”陳燈燈有經驗了,有些客套話不用想,基本是張口就來,“儲哥也是剛好得閒,應該的。”
這行業裡出來對接的,哪一個又不是人精。
順勢應下了這種客氣話,和陳燈燈並排走在走廊裡,像是閒聊也像是認真,透露道:“這次頒獎嘉賓本來也有擬邀導演俞通的,但我們領導昨天臨時通知,把人換掉了。”
陳燈燈裝作驚訝。
“是嗎?”
“那肯定的。”工作人員順勢賣了個巧,心照不宣般說道:“儲哥這還是第一次當頒獎嘉賓吧,他肯賣這個麵子,一切當然以你們這邊為重。”
陳燈燈把人送到電梯口,用手擋著電梯門把人送進去,客客氣氣說了再見。
回了房間就和儲欽白感慨。
“還好老板你很紅。”
儲欽白正看著流程表,“你想說什麼?”
“咱們不是一早就知道俞通也在嗎?”陳燈燈收拾著東西,邊說:“剛出了網上的事情,這時候但凡不是你,人可不會管你們會不會遇上,更彆說調整安排了。”
儲欽白頭也不抬,“那是人主辦方的想法,遇不遇上沒什麼差。”
“我知道該心虛的不是我們。”陳燈燈道:“可我就是看不慣他,做事太沒有水準。”
俞通因為背後有關係,資源是好,也算臭名昭著。
原本電影宣傳什麼的,他們一直都是配合的,儲哥很少管這些事,因為放在圈子裡就是很正常的事情。這次最後出手,她猜測大部分的原還是因為牽扯到了周先生。
周先生因為工作原因無法露麵,他們這邊隻做了下壓,沒完全封死。
這也是為什麼現在全是高喊離婚的聲音。
儲欽白放下手裡的東西,看了一眼窗外,“這雨還要下多久?”
“天氣預報說這兩天都有雨吧。”
陳燈燈以為他擔心頒獎禮當天天氣不好,就說:“到了那邊就直接入場,說是因為天氣原因,露天紅毯都改成室內了。”
儲欽白沒說話。
陳燈燈腦子一轉,才覺得自己理解錯了,立馬改口說:“周先生到京市也不知道忙得怎麼樣了,儲哥,你們這兩天沒聯係嗎?”
“沒有。”儲欽白走回來。
陳燈燈不解:“乾嘛不聯係?”接著又嘀咕,“還以為掃墓回來都在一起了。”
儲欽白沒搭理助理的自言自語。
拿了手機出門,交代:“通知工作室聯係陸銘那邊,這次的事情做得乾淨一點,他要還是處理不乾淨,我就幫他處理。”
陸銘接到電話的時候苦笑:“哪敢勞煩你們,我約都解了,不會自找麻煩。”說著又八卦,“他還真親自去京市了啊,這下馬威是不是給得太大了。”
工作室這邊隻好說:“不是因為這個。”
“不是因為這個?那他去乾嘛?”
“去工作。”
陸銘:“……”
周聲從下車到進大堂這點路,雖然遮了傘,肩頭依然沾了一點雨水。
唐蜜踩著高跟鞋走在他旁邊,一邊說:“周總,你先回房間換衣服吧,再休息會兒,到了時間我通知你。”
“不用休息了。”周聲道:“把剩下幾個人叫到我房間,做個簡短的會議彙總。”
唐蜜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是她作為秘書,第一次跟著周聲出差。
本質上,她知道自己隻要聽吩咐就好了,工作上不出錯就沒什麼問題。
但關心老板身體,好像也是她工作上的一部分。
她聽說周總在醫院躺過一年,身體不比尋常人,唐蜜眼中的周聲,冷靜睿智,連軸轉都很少露出疲態。即便這樣,她也隨時擔心他情況加重。
而且他說有點頭疼,唐蜜猜測,這個有點絕對是經過大縮水的。
她正在想要怎麼辦的時候。
突然被人擋住了去路。
唐蜜看著擋在周總麵前的幾個人。
不滿去攔:“請問您有事嗎?”
“唐蜜。”周聲出聲,把人拉回身後,看著最前麵的四十幾歲的男人,開口說:“姚總,有事跟我說就好。”
姚忠顯,辛源現今的老板。
不是什麼文化人,這人臉上八字紋深刻,不太高,平頭,鷹眼。
穿著西裝也裝扮不出正經生意人的模樣,看著周聲說:“周總,我想之前的事情,我們之間有不少誤會,我請客,周總賞個臉吃頓飯如何?”
“抱歉姚總。”周聲神情冷淡:“今天晚上有彆的安排了。”
姚忠顯走近一步,低聲:“周聲,彆仗著自己年輕就這麼狂妄,你把我辛源擠出北區又如何,你到底是要在嵐城混的,做事還是掂量點好。”
周聲淡然,“是嗎?姚總給的教訓是挺讓人印象深刻的。”
說這話的時候,周聲又莫名想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開的車,那個人大聲問他,是不是想死。
生意場上遇上姚忠顯這種人,周聲一直不覺得值得人憤怒。
但是現在想想。
當時如果真的出事。
又或者說,是儲欽白因為受自己連累出事,隻要想到這個可能,周聲覺得,自己已經不單單是憤怒那麼簡單了。
兩天沒有任何聯係,周聲更清晰發現,自己其實是在乎的。
拒絕是在乎。
心軟妥協,其實也是因為在乎。
隻有那個人用不冷不熱的語氣說過:“自古英雄塚無數,周總年紀輕輕彆多添一座,喪偶這詞,畢竟不那麼好聽。”
他拉著自己,問他要去哪兒?
英國的街頭,他說,在等你。
他們其實是有那麼多記憶可以去追尋的。
在意得比想象中更早,以至於自己最後一次下定決心的決絕,又因為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小意外生生打斷,儲欽白的不退反進,導致他驟然潰堤。
眼下更是激起了他的情緒。
周聲眼神微冷,開口說:“姚總要是覺得我年輕,大可以跟我正麵試試。北區初步調查材料早就送往了京市,辛源接下來的路應該怎麼走,姚總還得多費心。與其抽空閒請我吃飯,不如把這些年吞下去的吐出來。”周聲湊近些許,“爭取延緩處理,您說對嗎?”
姚忠顯死死盯著他。
“還沒走到最後一步呢,周總。”
周聲點點頭,緩緩說:“是啊,但北區辛源是沒望了,準備好騰地兒吧。”
唐蜜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
周總很少對誰這麼不客氣。
他可以做,但真的很少說什麼,更彆說這麼直白得不留情麵。
唐蜜沒想到對方也帶人來了京市。
而且和他們出現在同一家酒店裡。
他們會找上來,證明已經知道自己被調查得這麼快,當中有周聲的原因。按照這些人的做事套路,唐蜜生怕周聲吃虧。
“周總。”唐蜜小聲說:“我去叫保安。”
“叫什麼保安啊。”姚忠顯見這個周聲油鹽不進,一邊示意身後兩個人,一邊說:“大廳裡說話不方便,我們請周總去房間仔細詳談。”
周聲看著姚忠顯:“姚總,恐嚇這套對我沒用,我知道你今天想乾什麼,但我實話告訴你,就算你拿到了我手上的標書,上南舊區也不會落到你辛源手裡。丟東牆補西牆,我周聲的生意經裡,可沒有姚總施行的這套規矩。”
姚忠顯皮笑肉不笑,“周總話彆說得這麼早,大家談生意,和氣生財不好嗎?”
周聲:“姚總這談法,恕不能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