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1 / 2)

他來自1945 聽原 12407 字 2024-03-26

棲園,鳳棲梧桐園棲聲,到了這一刻,周聲才真正明白儲欽白的用意。這個世界裡,周聲能找得到的熟悉的印記,或深藏於博物紀念館,或刻成石碑冰冷的文字,儲欽白將一切掀開,又親手送了他重新去書寫的底卷。

以此為家,不管著墨於何處,心都有歸處。

周聲捏著鑰匙怔然久久,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在當下說。

感謝太生疏,言語太輕薄。

最後隻能化成一句似懷疑的輕淺詢問,“這位先生,是不是你們混娛樂圈的人,都像你這麼會哄人?”平日裡不覺得,關鍵時候,戳人命脈又快又狠。

儲欽白抱著人,笑了笑,“那倒不一定,畢竟我也沒哄過彆的人。”

周聲稍稍退開,眼角還有一抹紅,接著問:“拍戲的時候也沒有?”

儲欽白微微低頭,看著周聲,“知不知道在業內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儲欽白不接純情愛戲的。”儲欽白說著拂了拂周聲額前的頭發,“但對手要是你,本色出演的金獎我說不定可以去試試。”

周聲抬眼評價:“沒正形。”

儲欽白:“那周總願意把我藏在你家裡嗎?偷偷藏著知名電影演員,被人知道,那可是要上大新聞的。”

周聲想了想,“在臥室裡給你裝個衣櫃?”

“偷情啊?”儲欽白煞有介事摸了摸臉,“你老公回來要是看見,自慚形穢怎麼辦?”

周聲:“……那就不管他。”

儲欽白嘖了聲,把人摟過來,“沒看出來,周先生玩兒挺花,膽子也不小啊?”

把人衝擊了一遭,又負責把人從情緒裡帶出來。

儲欽白見捂著眼露了笑的人,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深知周聲不是會被輕易擊垮的人。

可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曆,小半生牽掛,所有親朋舊友,都留在了舊曆長河裡。自己是否留得住人,周聲願不願意承認接受,在兩分鐘之前都還是未知。

好在周聲原就是個不善用謊言欺瞞的人。

他之所以瞞,是負重太多,而真相又太過虛幻,當虛幻泡影一旦戳破,他是個比誰都坦然和堅定的人。

半個小時後,周聲坐在園子池塘拱橋的石階上,底下墊著的,是儲欽白上了五位數的外套。

黃昏還留著最後一點色彩,足夠他仔仔細細看清手裡的照片。

除了自己幼年和小舅舅那一張。

儲欽白還帶回了些彆的。

那是位小女孩兒的成長印記。

除了照片,都是一些相關資料。

從紮著羊角辮,穿著小洋裙子的小姑娘,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女大學生。她的愛人是她的大學校友,很英俊的一位男士,畢業後,都留校任職了老師。

25歲,小姑娘生了自己的孩子,是個臉圓圓的大胖小子。

她一生隻得了這一個孩子,但是家庭幸福美滿。

四十歲,當上了學校年級主任,職業生涯都奉獻給了國家的教育事業,發表國內外論文書刊若乾,教出的學生在各行各業都對這位恩師滿懷敬仰之情。

傳道受業解惑,不比哪位男兒差。

到了年紀後順利退休,花白著頭發,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皺紋。

過世的時候,是個豔陽天的下午,坐在躺椅上,麵容精致安詳。膝上抱著一隻雪白的名叫淘淘的博美寵物犬,是她這一生,對已然模糊的家人最後的懷念。

周聲拿著照片靜坐,很久沒動。

遠處儲欽白說到做到,當天傍晚就讓人搬來了部分行李。

不少人進進出出正忙碌著。

陳燈燈拿著物品清單,找到站在柱子旁的儲

欽白:“儲哥,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遺漏的。”

儲欽白把單子拿過來。

陳燈燈一直往拱橋那邊看,問:“周先生怎麼了?我看他坐在那兒好半天了。”

“沒事。”儲欽白抬頭跟著掃過去一眼,“先讓他自己待會兒。”

陳燈燈點點頭,嗯了聲。

儲欽白看完了單子,遞回去,說:“沒什麼問題了。另外你找幾個負責灑掃的,以後專門進這裡麵工作,記得擬一份保密協議。這邊安保比東湖要好,廚房主要還是張嫂負責,周聲很喜歡她做的菜,管家我找西苑那邊要了,是秦家用過的老人,靠得住,人明天過來,你叫人對接一下。”

“儲、儲哥。”連外祖家的人都調過來,陳燈燈聽得多少有點忐忑,“你這都安排完全了,準備這麼急,不會是有大事要發生吧?”

儲欽白淡淡掃過去,“你覺得能有什麼大事?”

陳燈燈大著膽子試探:“周先生要離婚?”

儲欽白盯著她不說話。

陳燈燈心裡直發毛,嘀咕:“這也不怪我胡說嘛,送園子記周先生名下,保姆司機還給一次性安排完全。”這很像是愛過後的離婚補償,還是還很大方那種。

雖然周先生壓根不像是會要的人。

儲欽白又低頭簽完平板上的電子郵件,隨手遞給助理,然後說:“你要是閒得沒事做,就幫忙去搬行李。”

陳燈燈手忙腳亂接好東西,無辜,“我隻是個弱小可憐的助理而已,我哪兒搬得動啊。”

隻要不是離婚分居,就是好事。

陳燈燈再去看周先生。

拱橋那邊沒有人靠近,他獨自坐著。

不得不承認,好像沒有比這棲園更適合他的地方。相比起影視城接到他那天,看他一個人站在街角的樣子,現在也是一人在那兒,卻沒有那種讓人心驚的獨世感。

這個念頭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心想自己是不是腦補過度,這奇奇怪怪的感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

周聲再次感覺到儲欽白靠近的時候。

抬頭看過去,認真說:“謝謝。”

“回來的時候,我猜你或許想知道。”儲欽白示意他拿在手裡的一疊照片,“李莘應該不是她的真名吧?”

周聲嗯了聲,“她大名叫楚玉,小名佳佳,一切順利,吉祥如意的意思。”

儲欽白跟著在旁邊坐下。

“難受了?”

周聲看過去,“是開心。”

那個全家惦念的小姑娘在亂世裡活了下來,而且活得很好,很精彩。

單單這一點,就足夠將周聲的心塞得滿滿當當。

儲欽白伸手從他手裡將照片拿走,翻看了會兒,接著問:“會遺憾嗎?沒有來得及相見。”

周聲搖頭,“要說遺憾,大概就是不希望她記得吧,活得好就很好了,靠著一點線索回頭去找皆成空的感覺,不會很好的。”

儲欽白不讚同,“沒有她回頭去找,你也找不到她不是嗎?”

周聲側頭,“是你找到了她,所以我說,要謝謝你。”

將手裡的照片和帶回來的所有資料,重新放到一起。

周聲說:“我想去一趟吉城。”

儲欽白頓了下,點頭:“好,我這邊安排好,過兩天陪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周聲否決了這個提議,看著儲欽白擰緊的眉,沒忍住伸手去替他撫平,開口說:“你用不著想太多,小姑娘是我堂姐最後念念不忘的牽掛,如今找到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想親自去看看,也算是有個交代吧,最多一天就回來。”

儲欽白直視過來,目光描摹過他的眉眼

,說:“寺廟的佛燈雖然可以常年供奉,但山高路遠,棲園辟一處地方作為周家宗祠,以後你想悼念誰就悼念誰,好不好?”

從被儲欽白帶來這裡。

思緒萬千,周聲到目前都未必理清了頭緒。

聽聞這話,並未及時開口。

儲欽白當他默認,又問:“你父母老家哪裡人,把他們都遷來嵐城好不好?”

周聲以前從未想過這些。

因為他是“周聲”,是彆人的兒子,周兆堂和範秀雲的獨子,早就死於1945年冬。

他一生未曾儘過多少孝,最後好歹做到了送父母落葉歸根,那個合葬墓的石碑是他親手刻上的。那時候他還是周老板,不像後來對待順子的墓碑那麼簡單潦草。

但以如今的麵目,自認周家兒子,他不敢。

不敢,就隻能不去想。

原以為,承襲父母教養的處世之道,行走於此間,就是他這新的一生所能及的所有事。

可他遇上了一個儲欽白。

他找到了他,抓住他,贈予他園子做私宅,讓他立周家宗祠做周聲。

儲欽白再次見眼前人欲紅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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