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溫容璋同誌(1 / 2)

做了一場夢醒過來的溫拾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他在夢裡都思念的宋庭玉,而是小胖,這個奇妙地繼承了他和宋庭玉各一半基因的孩子。

那穿著毛線襪和厚花棉襖的胖墩被溫浪拖著屁股拎到他眼前,自來熟地扁扁嘴巴對著溫拾吐了個口水泡,咧開嘴發出意味不明的‘哇哇’聲,伸出戴著兔毛手套的爪子往溫拾眼前抓。

胖墩認得他這個總閉著眼的爸爸,睜開眼了也認得。

他出生一周,還不知道怎麼控製身體,可他偏偏想要觸碰溫拾,於是掙紮著往前一撲一撲。

要不是溫浪的手抓的緊,這小胖子就一頭栽倒在溫拾的肚子上了。

“哥,你想抱抱他嗎?”溫浪改換了方式,兩手擒著胖墩的腋下,將這小屁孩舉了起來。

胖墩到底是胖墩,力氣比一般小孩子大多了,溫浪從沒覺得十一這麼不好控製過,總想從他手上衝出去。

“抱抱他?”睡了太久的溫拾這才反應過來他已經卸貨了,平日裡一低頭就能看到的圓鼓鼓肚皮現在分外平坦,眼前多出一個粉雕玉琢的胖娃娃。

溫拾還以為所有小孩一出生都像十一那樣皺皺巴巴,要等一段時間才會出落地白皙可愛。

可他的小孩,好像一出生,就圓潤的像是打過氣,冬天穿的又厚實,導致胖墩的體型格外巨大,圓鼓鼓的臉蛋和腦袋看起來像隻小熊崽。

溫拾雖然早早跟月嫂學習過哄孩子的各項技能,抱十一抱的駕輕就熟,可對上胖墩,他竟然有點緊張,這種緊張可以歸咎於和自己孩子第一次見麵,順利成為新手爸爸的忐忑。

哪怕已經事先練習了無數次,事到臨頭,還是會懷疑:如果自己做不好怎麼辦?如果不小心把孩子弄傷怎麼辦?

提心吊膽起來的溫拾試探著伸出手去,卻牽動了腹部沒能愈合的傷口,突如其來的疼痛叫他想被蜜蜂蟄了似的縮了縮肩膀。

像溫拾這樣剛做完手術就陷入昏迷的患者,刀口愈合的速度會比正常人慢很多,在他睡覺期間,趙澤霖每天都要來檢查一下那縫合的刀口有沒有發炎,做一下清理工作。

看到溫拾吃痛的模樣,溫浪忙把胖墩又拎回自己懷裡,“算了,你等傷口好了再抱他吧,他力氣特彆大。”又不算很聽話,萬一在他哥懷裡撲騰的時候一腳踹到肚子上,也夠他哥喝兩壺的了。

“啊!

”熱情的胖墩對溫拾的無動於衷很不滿,對溫浪拆散他和他爸爸的行為也很不滿,掙紮著又揮了一下手,咧著嘴就要哭。

胖墩和十一在掉小珍珠這件事上很不相同,十一是有需求才會哭,而且隻是象征性嚎兩聲,連眼淚都來不及醞釀,就結束了,笑嘻嘻地應對來人。

但胖墩是無時無刻,隻要他想,咧嘴就哭,那怎麼哄也哄不好且宛若超聲波的哭嚎叫宋念琴請來的金牌月嫂都忍不住發愁。

從業多年,頭一次見哭起來這麼不講道理的孩子,明明剛喂完奶、換了尿布、給了矽膠奶嘴,抱起來晃半天,也止不住那魔音穿耳的哭聲。

溫拾捂著肚子坐起來,輕輕攥住那兔毛手套裹著的小手,軟乎的兔毛在他手裡輕柔的像是一團棉花,他甚至摸不到這孩子的指骨,也不敢用力去觸碰,“怎麼哭了?”

胖墩見心心念念的爸爸對他講話還牽住他的手,立馬止住了哭聲,眼淚婆娑的看著溫拾,咧嘴吐了個口水泡。

要是爸爸能抱抱他就更好了。

隻可惜溫拾沒看出那張圓嘟嘟小臉上的明示,奶娃娃的臉在溫拾的眼裡隻有可愛。

他專注地牽著胖墩的手,感受這一點小小的重量,欣喜從他抿著的嘴角溢出。

“哥,你給小胖起大名了嗎?”溫浪突然問起。

這幾天宋庭玉的狀態實在是可怕的嚇人,孩子大名這麼重要的事情,愣是沒人敢開口問,好在注冊登記戶口並不著急。

隻有溫浪一直惦記著,那姓宋的可答應了這孩子跟他們老溫家姓,可不能臨時變卦。

“小胖?”溫拾抬頭,這難道是他兒子的小名嗎?

“小胖。”溫浪瞥了眼盯著溫拾直伸脖子的幼崽,這小名和孩子十足貼切。

而且現在不止他這樣叫,宋家上下都這樣叫,周斯年更惡劣些,叫人家胖墩兒。

這話倒絕對沒有什麼惡意,純粹因為胖墩確實夠重量級,圓圓的臉盤子一戳一個深深的渦旋,肉嘟嘟的,證明了溫拾懷孕期間吃進肚子裡那些東西沒有浪費,全落到這崽子身上了。

他眼下不止胖,吃的也多,月嫂基本上每兩個小時喂他一回奶粉,小胖喝奶的時候相當凶狠又護食,喝的超猛,剛出生沒幾天,禍害了二個矽膠頭的奶瓶,統統咬爛。

隻是還好這麼小的

孩子還沒長出什麼愛美之心,不然這一口一個胖墩,真打擊人家的自尊心。

溫拾捏捏他兒子肉嘟嘟的臉,不覺得有多胖,分明是可愛的嬰兒肥。

至於小胖的大名,“我也不知道。”溫拾把取名的事情交給宋庭玉之後就安心當起他的甩手掌櫃,“宋庭玉呢?他在哪?怎麼還不過來?是有什麼事要忙嗎?”

一醒來沒看到宋庭玉,要說溫拾不失落是不可能的,捏捏小胖的手也不足以平複他無比想見到宋庭玉的心情,這兩者是不一樣的。

溫拾一醒宋家人就給宋庭玉去電話了,但五爺人還在燕城寺廟,就是插翅膀飛回來,也沒有這麼快的。

不過這次溫浪勉為其難為他那嫂子說兩句好聽公道話:“哥,你不知道,你沒醒過來的時候,我嫂子就這麼坐你床邊,一手抱小胖,一手拉著你,一整天都不帶挪地方的。”那模樣,聞者流淚見者傷心。

連溫浪都覺得,他哥要是真的醒不過來,這個男人可能就真的被摧毀了。

“昨天下暴雪,他出發去了燕城,所以才沒守在你的床頭。”

“去燕城乾什麼?”

“求佛。”

溫浪昨天聽了一耳朵宋念琴和宋庭玉的談話,無非是這樣的天氣連宋大小姐這樣的有神論者都不願意往寺廟走,讓宋庭玉等一等,風雪天結束再出發,但宋庭玉卻急迫的很,一分一秒都不甘等待。

溫浪不信這種鬼神之說,他還覺得宋庭玉這種看著就城府頗深的人隻會比他更不信,但沒想到,就是平日裡那冷靜克製到一種令人恐懼的男人,竟然真的會虔心至極,出發去燕城。

而在宋庭玉親自去求佛後,溫拾真的醒過來了。

神佛真的有用嗎?

溫浪覺得不一定,不然這世上不會有那麼多苦行僧,也不會有那麼多貧賤病痛的絕望之人。

一天天那麼多人祈求神仙顯靈渡災解厄,這世上要是真有神仙,忙也要忙死了。

神佛不一定有用,真心卻足抵萬難。

宋庭玉是在蓮花狀的蒲團上接到的電話,那時他渾身都是融化的冰雪,濕淋淋地像是從水裡打撈上來的水鬼,配上蒼白的臉色,行狀可怖,好在整個廟宇殿前隻有他一個人。

聽清電話那頭講了什麼,宋庭玉那近乎凝滯的心臟才重新活

動起來,他踉蹌著從蒲團上站起來,扭頭跑了出去,完全無暇顧及身後的住持想送他個開光的玉佛做加持。

宋武都差點沒跟上他家五爺的腳步,這人上山二步一扣慢吞吞,下山卻前所未有的快,一步好幾個台階,像練過輕功似的,身輕如燕,精力充沛。

很神奇,已經瀕臨崩潰的人到達極致卻還能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

隻有宋武,真快成一頭累死的驢子了,下山時那筋疲力竭的兩條腿直打顫,“五爺,您慢點啊!等等我——”

好在他們下山的時候,天色稍晴,風雪將息,層層湧動的雲層中迸射出太陽的金光。

日出了。

宋庭玉不在,溫浪帶著胖小子陪了溫拾一整晚,而宋小幺和雙胞胎一大早就趕到了醫院,周斯年沒出息,抱著他小舅舅哭的鼻涕眼淚一起流,一訴衷腸,“我還以為,再也沒人和我一起看電視了,嗚嗚,小舅舅,你不能再這樣嚇人了!”

被周斯言端在懷裡的胖墩看見周斯年這廝敢抱他都沒抱過的爸爸相當憤怒,‘啊’了一聲,手腳並用,撲騰著就要去扯周斯年的頭發。

大膽!離我爸爸遠點!

隻可惜,沒人能懂他的意思。

周斯言顛了顛這渾身帶一股奶粉味的胖團弟弟,頭一次抱孩子,他緊張的手忙腳亂,一絲不苟的臉上露出點無奈,“乖一點啊。”

溫拾摸了摸周大少爺的腦袋,也意識到他睡了這麼可能真的有點嚇人,宋庭玉隻會更難過。

想見宋庭玉的念頭就這樣甚囂塵上。

趙澤霖來查房時建議溫拾去做個睡眠監測,看看這病到底是不是睡眠障礙,溫拾拒絕了,他意識到自己那光怪陸離卻清晰的夢肯定不是趙醫生講的睡美人綜合症。

而且,他感覺以後絕不會再出現這樣嚇人的事情了。

因為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宋庭玉。

麵對送來營養月子餐的管家和宋念琴,溫拾一天中重複了無數次的問題再度出現:“宋庭玉什麼時候回來?”

一路趕回京市,宋庭玉沒回家稍作停留修整,但他也沒忘記在車上換身乾淨衣服,處理一下額頭已經結痂的傷口,將頭發理順,遮住,不叫溫拾看到擔心。

五爺風塵仆仆趕到病房的時候,溫拾剛剛被溫浪扶著下地走了一圈,挑

戰那愈合緩慢的刀口,而小胖到了吃飯的時候,被宋念琴和月嫂帶出去喝奶了。

見到宋庭玉,溫拾突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真的就差一點點,他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