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趙傑離去前,淩容與吩咐他去見太子妃一麵。
盛歡雖將人趕走,卻沒忘記交待太子說自己想見兄長。
淩容與的身子她必須問清楚才行。
趙傑隨著周正來到東宮正殿。
隻見盛歡氣色良好,麵上毫無疲態。
趙傑再次確定自己方才的猜想無誤,心裡還在盤算要加哪幾帖藥,才不會傷及太子身子又能儘速見效,便聽盛歡開口。
“兄長可否告訴妹妹太子的身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淩容與的身子非常奇怪,盛歡雖然氣惱他的孟浪,卻也極為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他不止在她麵前吐過一次血,隻是以前她討厭他,所以不曾放在心上。
“太子三年前忽得頑疾,身子異於常人,長年體寒,手爐不得離身。”
趙傑說的盛歡都有察覺到,有說跟沒說差不多。
她眉心微蹙,想問得更清楚些:“如今我已是太子妃,哥哥能告訴我,之前你所說的不可提的‘宮廷秘事’為何了麼?”
趙傑沉吟片刻,避重就輕道:“三年前,曾有人收買宮人於飲食中摻毒,太子於不知情的情況下服毒一年,身體受到毒害導致根基受損,整整纏.綿病榻兩年,之後又花費一年時間,才養得稍有起色。”
“什麼?是誰這麼大膽敢謀害太子!”盛歡聽見淩容與服毒一年,精致漂亮的小臉驟然一變,“太子的身子是因中毒,才會不服藥就吐血?”
趙傑搖頭:“中毒隻是其中之一,太子三年前突然命我派人下江南尋你時,那時服毒之事尚未被揭發時,他的身子突然大不如前,毫無緣由多了股不知明的寒氣。”
“最後還是我與太醫院首醫杜太醫,兩人連手,苦心研製,調配藥方,需日日服足三帖才得以壓製,少一帖都能叫他咳出半盆血,就如那日妹妹在禦書房前所見那般。”
盛歡想起那日少年跪在禦書房前,胸前與地上一灘又一灘的血的模樣,腦袋忽地一陣暈眩。
她捏緊手中帕絹,細柔嗓音帶著幾分焦急:“難道太子需一直服藥,這個頑疾,一輩子都治不好了麼?”
趙傑麵色嚴肅,點頭道:“目前尚無藥可根治。”
盛歡聞言,眼瞳驟縮,嘴唇不受控地哆嗦起來。
淩容與身子虧空至此,需喝一輩子的藥,藥再好也不能日日當水飲,如今他年紀輕還熬得住,待日後年歲大了,又該如何。
趙傑見妹妹臉色煞白,猶豫片刻,方道:“你初入京的那天,太子為了見你藥都未服就出宮,大年三十那日亦是為了推掉宮宴,一帖未服,還有你與娘在宮門相遇的那日亦是。”
“總之,自你入京之後,太子便時常不按時服藥,三番兩次咳血不止,昨日太子忽發高熱可能與此有關,太子妃還是多勸勸太子,叫他莫要再這般任性不按時服藥,否則……”
趙傑搖頭,點到為止。
盛歡閉眼不語,心跳慢慢加快。
聽完兄長的話之後,她心裡頭總有一股說不出的異樣感。
打自她入京之後,淩容與便步步緊逼,甚至故意顛倒黑白,不惜毀掉她仍為商女時的清譽,就隻為了讓裴皇後儘速注意到她。
他為何要這麼急呢?
為何不像前世那般好好的追求她呢?
盛歡閉眼沉思,心中忐忑不安,就在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太子為何要這麼急時,腦中忽地掠過一個極為荒謬的念頭。
她撩起眼皮,麵色幾乎慘白,一雙美目驚惶不定:“妹妹有一事相求,還請兄長據實以告,太子他、太子他的身子當真無礙?他是不是,他是不是時日不多了?”
趙傑垂眸,“太子妃多慮,太子身子隻是平尋常人弱了些,隻要好好調養身子,按時服藥,必定長命百歲。”
話落,他立刻提起另一件事:“太子妃出嫁前托我所查,盛澤虧空公款一事,我已派人打探清楚,確有此事,寧家大公子並無冤枉他。”
寧老爺那日中風之後便再沒好過,如今寧家已是寧紹做主。
當初寧紹對盛父的確照顧有加,更親力親為帶他熟悉布莊一切,還讓他當上京城裡數一數二布莊掌櫃,可當他發現盛父虧空銀兩時,卻也未待念任何舊情,直接將送官查辦。
畢竟盛父卷走的銀兩並不少,這盛父還是寧紹自己想方設法安排進去的,更該為此事負起一切責任,寧二雖然毀了,可寧家除了寧二,三房與四房的人對於家主之位亦虎視耽耽,寧紹若就此輕饒盛父,必難逃其究。
“舅舅那,可有盛翊臻的消息?”盛歡心思很快被拉回這件事上,索性將之前心中所疑一並說出,“盛父極其疼愛盛翊臻這個妹妹,妹妹懷疑,盛父卷走銀兩就是為了將盛翊臻藏起。”
趙傑搖頭:“人可能已被送離京城,京城之中都找遍了。”
就在盛歡問起盛煊的近況之際,殿門口突然傳來皇後與清河公主駕到的通報聲。
趙傑眸色微變,隻匆匆道:“盛侍讀仍在為盛父四處奔波求情,隻是這寧家堅持送官,不願私下和解,盛侍讀最近情況並不好。”
說完隨即起身道彆。
他一直都知道清河的心意,可他注定無法回.應她,隻能想方設法的避開她。
趙傑急著想走,可清河公主卻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外頭的小太監剛通報完,就見她撩著裙.擺快步走進東宮正殿。
“趙傑,“清河一進來更見趙傑拎著藥箱要走,驀地杏眼圓睜,將人攔下,“本宮是什麼凶神惡煞麼?為何每次見了本宮就急著要走!”
在他人麵前總居高臨下,傲氣淩人的清河公主,此時話卻說得委屈,軟語嬌音。
看著趙傑的眼眶微微發紅。
清河便是接到趙傑進宮的消息,才會火燎火急的趕來東宮,隻是路上恰好遇見了裴皇後,兩人才會同時碰在一塊。
裴皇後走在後頭,聽見清河的話眼底掠過一抹憐惜,無奈搖頭。
清河公主傾心趙世子非秘密,可就算她再喜歡趙世子,皇上卻也不可能成全他們倆。
否則皇上也不會明知清河對趙傑有意,卻相中盛煊當她駙馬,三番四處安排她與盛煊同處,就隻差賜婚了。
“臣不敢,臣隻是還有要事在身,請公主見諒。”趙傑垂首,眉宇冷峻,淡漠生疏,說完便直接繞開清河離去。
清河愣了下,想追出去,卻被裴皇後一把拉住,“矜持點,這天下男子又非趙世子一個,這趙世子擺明對你無意,公主又何需執著於他。”
“清河就是喜歡他。”清河公主紅著眼甩開裴皇後的手,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盛歡以前隻知道盛煊對清河公主有意,她原以為公主也對盛煊有意,可今日一瞧,才發現原來公主屬意的對像是自己的親生兄長趙傑,而趙傑卻又對公主無意。
待她厘清完這錯縱複雜的三角關係之後,隻覺得腦袋快要不夠用。
清河公主一走,她便連忙上前福身問安:“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盛歡完全沒想到皇後會過來,此時太子還在偏殿,萬一皇後得知大婚隔日,太子便被趕到偏殿……
想到這,她心頭一緊,心底一陣陣的虛。
就在盛歡想著要怎麼解釋太子不在時,卻見淩容與抱著手爐,步伐從容的走進正殿。
淩容與若無其事的走到盛歡身旁,絲毫不見下午被趕走時的狼狽姿態。
裴皇後就是過來看看盛歡情況如何,她怕兒子不知節製將人折騰得慘,如今見她氣色紅潤,走路亦很正常,就隻含蓄暗示了下兒子,來日方長,切莫操之過急。
盛歡聽見裴皇後的話,一陣麵紅耳赤。
淩容與淡定道:“兒臣知曉,一切都是兒臣情不自禁,母後切莫怪罪太子妃。”
裴皇後原想與盛歡多聊一會兒,可聊得越久,太子看向她的次數便越多,裴皇後如何看不懂兒子的眼神暗示,最後在東宮待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又離去。
此時已近晚膳時間,淩容與雖然很想跟盛歡共進晚膳,但還記得自己早上做錯事的處罰,見盛歡沒有開口挽留,便認命起身。
隻是這到門口的距離分明不過短短十幾步,這太子殿下走下卻似有千金重一般,走的速度就像烏龜在爬,簡直沒眼看。
跟在太子後頭的周正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老臉,卻也不敢開口勸太子走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