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過短短數月,卻反了過來,換她要給盛歡恭敬行禮。
盛歡進京才多久的時間,就算她真的是爹娘的親生女兒,她又憑什麼搶走她原有的一切,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眾人麵前羞辱她!
趙舒窈身因氣憤而微微發抖,麵色鐵青難看,一時之間悲憤加交,瞬間就忘了永安侯早前的耳提麵命,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盛歡則沒想到趙舒窈會突然落淚,神情不禁有幾分錯愕。
就連一旁的永安侯夫婦及圍觀百姓,也都沒想到這素來心高氣傲的趙舒窈會在眾人麵前哭成這樣。
趙舒窈其實生得不差,模樣放在京城之中也屬美人,紅著一雙眼又沒了以往的盛氣淩人,模樣著實楚楚可憐。
原本看好戲的眾人頓時歎聲連連,甚至有幾個人同情起這位趙舒窈。
“這趙家二姑娘也是可憐,突然多了個長姐就罷,原本的夫君還被長姐搶走,怪可憐見的。”
“什麼搶走,那趙家二姑娘以前也不止跟太子走得近,跟三皇子也一直都走得很近,而且早在賜婚之前,趙家二姑娘就衣衫不整的跟寧家二公子滾在一塊,早就丟了清白,寧老爺都被氣得中風了。”
“呸!這太子與趙大姑娘的賜婚聖旨下了之後,三皇子日日都來永安侯府,要不是今天太子妃回門,三皇子肯定也早就來了,這趙家二姑娘跟那麼多男的牽扯不清,太子妃她也配?”
“噓噓噓,什麼搶不搶,這婚可是皇上親自賜下的,你們腦袋不想要了?就算這趙家大姑娘不想嫁,難不成這她還能抗旨?說的什麼胡話。”
“就是,皇上親下的旨意,誰敢不從。”
“害,俺記得十幾年前,皇上也下過一道聖旨,好像是裴國公家的小女兒,當時她也是和唔唔唔──”
“要死了,賣包子的你不要命啦,想讓你家婆娘帶著你的包子鋪,帶著你辛苦攢的銀子改嫁年輕小郎君是不是?帝後豈可是我們這些販夫走卒可議論的,彆看了彆看了,給老子麻利地滾回去賣你的包子,小心看到後來腦袋跟婆娘都沒了!”
那些百姓雖然離得遠,盛歡等人雖然聽不見,可他們的閒言碎語卻是一字不落的傳入淩容與耳裡。
淩容與原本因盛歡而顯柔和的墨眸,閃過一抹冷意。
那日若非他的人早一步將盛歡救走,今時今日淪為他人口中鄙視嗤笑的就會是她。
趙舒窈現下竟然還敢覺得委屈。
淩容與不著痕跡的掃了趙舒窈一眼。
隻見趙舒窈死死地咬著嘴唇,無聲的哭著,模樣好不可憐,仿佛她就如那些覺得她可憐的人所說,夫君被長姐搶走,委屈至極。
趙舒窈哭得一雙眼微微紅腫,最後才一邊哽咽,一邊朝盛歡福身行禮。
“妹妹給太子妃請安,”趙舒窈泣不成聲。
她捏起手絹,掩麵哭道:“請姐姐原諒妹妹,妹妹隻是看到您與太子殿下鸞鳳和鳴的模樣,想起妹妹以前與太子還是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時,感情也曾這般的如膠似漆,一時的情難自禁才會如此失禮。”
趙舒窈哭得傷心,可說話的音量卻一點也不小,不止永安侯一行人聽見,就連那些看熱鬨的百姓也全聽得一清二楚。
趙傑聽見她的話,劍眉不禁微微蹙起。
牧婉清臉上的笑意則完全淡了下去。
盛歡倒是一點感覺也沒有,隻覺得趙舒窈居然就算落到如今這般地步,也不忘要繼續惡心膈應她。
倘若自己沒有前世記憶,清楚知道淩容與是個什麼樣的人,指不定今天就信了趙舒窈的話,回去後又該與淩容與爭執一番。
若是她再沉不住氣一點,說不定現下就開始給太子擺臉色,在眾人麵前鬨笑話了。
盛歡似笑非笑的看了身旁的淩容與一眼,彎眸勾唇,酥聲細語道:“原來太子哥哥以前跟舒窈妹妹曾有過這一段?”
她又故意喊他太子哥哥,還笑得這麼好看。
淩容與盯著看她的鳳眸漸次幽深,然而幾瞬後,卻迅速地結上一層又一層的凜冽寒霜。
今日回門,因為東宮沒有婢女的關係,盛歡一大早就被裴皇後身邊的人帶到鳳儀宮。
裴皇後特意叫來宮裡手最巧的宮人伺候她梳妝打扮,一身銀紅金絲軟煙羅宮服,頭挽淩雲髻,一身行頭,不論是步搖、簪子或是手鐲、耳墜皆是赤金點翠,容雍華貴,教人眼紅羨慕不已。
盛歡本就生得絕美,又是酥.胸細腰的曼妙身姿,本就穿什麼衣裳都好看極了,加上裴皇後特意為她盛妝打扮,更是美得驚心動魄。
就隻是這般似笑非笑的神情,都讓旁人看得紅臉心跳。
淩容與一早從鳳儀宮接回自己的太子妃時,甚至想發脾氣,不想帶她回門了。
他的太子妃這麼美,他隻想藏起來自己看,不給任何人瞧去。
如今又見她在一堆人麵前展顏微笑,淩容與一張俊臉陰沉得可怕,眉如冰霜眸如雪,渾身散發著一股暴戾。
瘮人的威壓瞬間自他周身蔓延開來,周遭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怒意壓迫得不敢動彈,冷汗涔涔。
原本吵鬨不已的街道,霎時間,一片啞然無聲。
淩容與淡淡掃了趙舒窈一眼,聲冷如冰:“之前孤待念清河公主喜愛你,且顧念你的名聲,故不曾理會你命人散發出去的謠言,可如今孤已娶妻,便不會再允許你隨意造謠。”
“趙舒窈,孤要你立刻和孤的太子妃道歉。”
淩容與薄唇微抿,狹長的墨眸凜冽懾人。
趙舒窈不停抹著眼淚的手一頓,麵色瞬間慘白如紙。
她完全沒想到以前總是不管這些流言的太子,現下居然會如此正經嚴肅,甚至對她如此嚴厲。
就算如此,她也不想道歉。
太子哥哥分明是她先喊的,盛歡居然如此不要臉的學她,她為何要跟這種人道歉!
趙舒窈紅著眼,委屈無比的垂頭拭淚,就是不肯道歉。
她知道父親肯定會為自己打圓場,就是故意要在盛歡回門這天,鬨得雞犬不寧。
她的名聲早就毀了,盛歡也彆想當了太子妃就能事事順心如意。
永安侯頭疼不已,道歉連連,“的確是微臣教女無方,還請太子與太子妃先進永安侯府再說,家醜不得外揚,家醜不得外揚。”
他一麵說一麵將淩容與和盛歡迎進府,“先進去、先進去再說,待會兒微臣定叫窈兒好好給太子妃道歉。”
永安侯最近可說心力交瘁,人也消瘦了不少,一雙好看的眼眸下都有了烏青,就連原本烏黑茂密的頭發都掉了好幾根。
他好不容易才剛將趙舒窈與寧家老二鬨出的醜聞壓了下去,沒想到今日太子妃回門,她就又開始不安份。
為了解決趙舒窈與寧家老二的事,不讓她嫁入寧家為妾,永安侯不知為此花費了多少心力,而讓寧紹因此有機可趁。
永安侯原本對趙舒窈可說寵愛有加,而她卻三番兩次的為他找麻煩,方才趙舒窈張口就來,隨意造謠一事,就連他都覺得有些不耐煩了。
然而淩容與卻紋絲不動,少年墨玉般的眸子沉沉,一股不怒而威的迫人氣勢,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睥睨倨傲的眉眼輕輕一挑,叫人無法逼視。
盛歡見他不肯輕易妥協,堅持為自己出氣,紅唇不禁微微一勾。
她看向永安侯,聲音淡漠:“舒窈妹妹在大庭廣眾之下,肆意造謠太子殿下與她的關係,永安侯卻要我在永安侯府裡接受她的道歉。”
盛歡還是無法開口喊他一聲爹,所幸如今她已貴為太子妃,喊他永安侯也是情理之中。
她微微垂下頭,徐徐道:“我從小就因大劫而被送出侯府,直到十五歲才被接回府,早在回府之前就曾聽聞你極其疼愛妹妹,如今你偏心她也是正常,畢竟我與你們相處不過短短數日,我對永安侯而言,恐怕比陌生人還不如。”
盛歡細軟的嗓音雖不帶半分委屈,可旁人聽了卻忍不住為她心疼。
分明是永安侯府的正經嫡女,卻從未享受過一絲榮華富貴,她的胞妹卻小小年紀就在京城之中橫行無阻,如今回門還無故受氣。
永安侯如此行為,真的太過於偏心。
原本安靜無聲的街道,再次交頭接耳起來。
“永安侯讓那二姑娘大街罵人,小巷道歉,的確過分。”
“太子妃真可憐,從小在佛寺修行吃苦便罷,如今回府沒幾日,就匆匆出嫁,從來沒享受過父母疼愛,還要忍著妹妹的脾氣。”
“那趙二姑娘的脾氣還真不是尋常人能受得住的。”
“也不知剛回永安侯府時,太子妃默默的受了多少氣。”
眾人搖頭感歎,果然這趙舒窈的姐姐一如他們之前所料──不好當。
淩容與看著永安侯,眉目冷峻,“近日上奏永安侯的折子想必不少,永安侯如此行為,想來明天又有不少折子要遞到父皇麵前了。”
“既然趙家二姑娘敢在眾人麵前誹謗孤的名聲,就該在這兒為自己犯下的錯事負責。”
永安侯見太子如此強硬,俊朗麵容上的笑意瞬間僵了僵。
他深吸了口氣,終是對女兒道:“窈兒,跟太子和太子妃道歉。”
牧婉清拉過趙舒窈,厲聲斥喝:“以前你總跟娘說太子殿下都不理你,現下怎麼又變成你與太子殿下感情極好了?你就算再嫉妒你姐姐,也不敢撒這種話,殿下的名聲豈可讓你隨意誣蔑。”
永安侯夫人聲音清亮高亢,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趙舒窈如何聽不出來牧婉清這是在替盛歡說話與出氣。
被掩在手絹下的小臉瞬間扭曲猙獰,她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忍受母親的偏心。
自從盛歡回來之後,趙舒窈感覺得出來,永安侯夫人就再與她離了心,一顆心全在盛歡身上。
最後在永安侯夫妻的一唱一和下,趙舒窈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請太子和太子妃原諒臣女,臣女方才所言純粹是無心的,臣女隻是太過羨慕你能嫁給太子哥哥,請您原諒臣女,臣女知錯了。”
趙舒窈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痛哭出聲,嘴唇咬出一道血痕,心底不止對盛歡恨入骨,現下就連永安侯夫人都一塊恨上。
一行人進府,趙舒窈走在最後頭,一雙杏眸晦澀不明。
就在眾人入席之後,趙舒窈不知想到了什麼,滲著鮮血的嘴唇突然微微勾起,揚起一抹古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