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盛歡換好一身乾淨衣服,聽見如意說太子醒來了,立刻忙不迭的趕往正殿。
進到寢殿時,淩容與已起身,下榻,不知要去哪。
“殿下剛醒來又要去哪?”盛歡快步上前,目光瞥見擺放在榻旁茶幾上的湯藥,眉頭微蹙。
“殿下又不喝藥?”她道,“快回榻上坐好。”
淩容與整束腰的手一頓,沉入墨的黑眸浮起幾許笑意,人還來不及回榻,盛歡已經走過來,將他按回榻上坐好。
他看著她按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喉結輕滾,嘴角兩旁的梨渦加深。
淩容與慵懶地半倚於榻,低啞的嗓音儘是溫柔與愉悅,“孤見你更衣遲遲未回,有點擔心,想去找你。”
他擔心裴皇後跟盛歡說了什麼,惹得她傷心難過。
裴皇後是淩容與的親生母親,他活了兩世,又豈會不知裴皇後在他昏迷不醒期間,屏退左右與盛歡單獨談話是為了什麼。
雖然大婚之前他已明確的告訴過裴皇後,他身邊除了盛歡一個不會再有他人。
可當初裴皇後聽了,卻也隻是眉眼溫柔的笑著說:“太子現在喜歡盛歡喜歡得緊,自然是這麼想,可再過幾年,怕就不是這般了,到時要是納了側妃,母後可要笑話你了。”
裴皇後會這麼說倒也不是沒有緣由。
當初景成帝不擇手段拆散姻緣,絲毫不怕得罪裴國公與牧大將軍。
不顧她與當初的青梅竹馬,如今的牧相牧逸春,兩人從小情投意合,兩家不日就要定下親事,硬是強娶她當繼後時,也曾許諾過往後身邊除了她,再不會有旁人。
隻是後來呢?雖然景成帝的後宮比起曆代皇帝是少了許多,可還不是又多了個沈貴妃和陳嬪。
所以啊,在裴皇後心中,帝王寵獨皇後一人,後宮永不納妃嬪,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自然不會將兒子這般發言放在心上,再一次傻傻的信以為真。
男人的心總會變,隻是時間的長與短。
淩容與不怪他母親那麼想,隻是他會讓母親知道,他和景成帝雖是父子,可他的承諾一旦說出口,此生便不會再有任何改變與動搖。
在他活著的期間,他身邊永遠隻會有盛歡一個。
盛歡見他垂眸不知在思索什麼,端起一旁湯藥遞到他麵前。
她眯了眯眼,不以為然道:“我就在東宮,有什麼好擔心的,隻怕找我是借口,不想喝藥才是真。”
“殿下快喝。”
淩容與盯著眼前的湯藥,眉眼彎起一道極好看的弧度,抬眸看她,“歡歡喂孤喝可好?”
眼底與話中皆帶著期盼。
他之前也曾央求盛歡喂他喝藥,可是盛歡拒絕了。
盛歡眼簾低垂,靜靜的看著受了一天折磨,醒來時麵上猶帶幾分病容的少年,端著藥碗的手指微微用力,心情幾番糾結起伏。
她突然想起前世救下淩容與時的情景。
當初淩容與後腦被破砸一個大洞,腰腹都受了傷,醒來時什麼都不記得,看著她時乾淨的眉眼也是這樣彎著。
隻是當初是她自己主動纏著要喂藥,他一再推拒甚至被逼到退無可退,俊美絕倫的五官都浮上淺淺的紅。
失憶的少年郎,靦腆又羞澀,最後在她的堅持下,被迫乖乖讓她喂藥。
前世的盛歡坦率而大膽,熱情而真摯,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歡。
前世的少年,初見時翩然溫雅,如蘭草美玉,仿若天人又羞澀靦腆。
隻是隨著後來他逐漸恢複記憶,慢慢想起以前的一切,氣質與眼神也漸漸有所改變。
但不論如何改變,盛歡都喜歡。
盛歡見到淩容與的第一眼就被他吸引,才會不顧盛父的一再反對,堅持要將人救回家。
若是他沒有恢複記憶說要回京,他們應該能幸福一世,兒孫滿堂才對。
想起前世,想起當初少年有著一副健壯的身軀,身強體健,在一起的那幾年甚至不曾生過一次病,盛歡眸色不禁微微一暗。
也不知淩容與究竟做了什麼,才會將自己的身子折騰成這副鬼樣,動不動就咳血,病懨懨、慘兮兮,需要靠近她才能慢慢好起來。
半晌,盛歡拿起湯勺,勺子輕輕攪動散熱,低頭輕吹一口,舀起一匙湯藥,抵在他淺白色的薄唇上,“喝。”
少女粉色的嘴角微微翹起,半掩在長睫下的明媚眼眸,笑意清澈,柔光浮動。
淩容與彎起墨眸,張口喝下湯藥。
寢殿內,太子妃一勺一勺的喂著太子,兩人皆靜默不語,卻隱隱泛著一股旖.旎甜蜜的氛圍。
藥很快就喂完,盛歡置好藥碗,一雙眉卻越喂越皺得死緊。
這藥味一點也不好聞,肯定苦得很。
盛歡最怕喝藥,最怕苦味,自然而然也覺得淩容與肯定也不喜歡,利落的挑起早就備在一旁玉盒裡的蜜餞,不由分說地塞進他口中。
果不其然,淩容與吃完這蜜餞後低聲了說一句,“還苦。”
“我去喊如意再拿幾顆糖過來,殿下等我──”
盛歡說著就要走,可一隻大手卻倏地探過她腿彎,將她打橫,抱進懷中。
懷抱來的猝不及防,她驚呼一聲,瞬間跌坐在淩容與雙腿上,玉足上的繡鞋轉眼已被脫下,隨意扔在一旁。
“不用,”淩容與輕柔的嗓音從頭頂滾落下來,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挑起她的下頜,“這裡就有比糖還要甜的。”
盛歡聽見他帶著笑意的輕挑話語,臉頰登時泛起熱氣,連忙就要從他懷中爬起來,按在細腰上的大手卻又扣得更緊。
淩容與低頭,額抵著她的,“歡歡,往後不管母後或旁人跟你說了什麼,你都隻需要相信孤就好。”
少年眸色沉沉,說得認真而鄭重。
在她麵前向來慵懶的神色,此時也是無比嚴肅。
兩人四目相對,盛歡眨了眨眼,臉上漸漸泛起幾抹紅暈,本就精致絕色的五官,平添了幾分妖嬈嫵媚。
美人唇瓣輕啟,吐氣如蘭。
兩人靠著極近,淩容與炙.熱的呼吸與她交織成一片。
香軟的美人勾因而被微微擠.壓。
他低頭,允上懷中美人兒嬌豔欲滴的溫軟唇瓣,溫柔而纏.綿,口中溫熱相觸,清冽與甘甜隨之舞動翻湧。
吻綿綿密密,那滋味,果真比世上任何糖還要甜上許多,甜得教人心尖似灑上了一層厚厚的糖霜,仿佛渾身都浸在蜜罐之中。
盛歡原本還扶著他的肩,沒一會兒便軟.綿.綿的靠在他懷中。
房中暗香浮動,少女桃花眸中氳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媚.意自來。
這太子妃還來著癸水,淩容與再如何孟浪也不敢再犯前日之錯,他可不想再受一次煎熬。
兩人就僅是淺嘗輒止的親昵,原本纏.綿難舍的唇齒,很快就再次分開。
盛歡低著頭,輕咬住嘴唇,還清晰記得原本摸在腰間的那隻手,後來去了哪兒,忍不住嬌嗔一句:“登徒子!”
當年清純的少年郎,何時變成了這般,親嘴就好好親嘴,手卻總不老實,專挑著讓人害羞的地方摸。
淩容與見她害羞不已的模樣,滿心的溫軟。
他緊緊擁著懷中香軟的大美人,抬手抹去她唇邊的水漬,垂眸淡淡笑了片刻。
淩容與見她耳尖紅彤彤的,臉埋在他懷中不肯抬起,略顯單薄得胸.膛再次因笑意而微微振動。
好半晌,溢著幸福,勾人耳膜的低笑聲才停下。
他溫聲細語的問:“孤這一世不再是溫君清,還變成了一個登徒子,歡歡還喜歡麼?”
少年的嗓音因緊張而微微暗啞,環抱著她的手臂亦不自覺地收緊,呼吸濃沉。
墨玉般的眸子,在盛歡看不到的時候,浮現著病態而濃烈的占.有.欲。
儘管他刻意說得雲淡風輕,麵上亦看不出任何情緒,可盛歡卻聽出了他的小心翼翼與微不可察的惶恐。
可她怎麼可能親口承認自己喜歡一個登徒子呢,太羞人了。
盛歡紅著臉不說話,卻反手抱住他的勁腰。
可抱了一會兒後,剛疏展開來不久的眉頭,又重重蹙了起來。
“不喜歡,”盛歡哼哼唧唧道,“我還是比較喜歡溫君清。”
淩容與倏地一愣,笑意凝在唇邊,墜入深淵的失重感襲上心頭,心中痛苦不已。
方才盛歡回摟住他,他還以為小姑娘害羞,所以直接用行動回答。
如何也想不到,她最後居然會說不喜歡。
淩容與俊臉蒼白難看,手指捏起她的下巴,兩人麵對麵,又問了一次:“你不喜歡孤?”
明明是自己要問,卻又隻想聽到想要的答案。
墨眸中閃動著崩潰邊緣的瘋狂。
他不斷的放低姿態,小姑娘卻還是更喜歡前世的溫君清。
雖然溫君清就是他,但那到底是不一樣的。
盛歡不由得好笑道:“殿下不就是溫君清,有什麼差彆麼?難道殿下還能吃自己的醋不成?”
淩容與沉默不語,整顆心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不停地往下沉。
盛歡見到他眼尾逐漸染上失控的腥紅,才驚覺淩容與似乎真得很在意這件事。
她皺眉,低聲嘟囔:“就是這一世殿下太瘦了,所以不喜歡,喜歡你以前健康的模樣。”
太瘦,她心疼。
淩容與心中的暴躁與不安,因為簡單的幾句話,瞬間被很好的安撫下來,再度柔軟成一片。
“……那,孤吃胖點,歡歡就喜歡孤了?”他問的有些遲疑。
“是啊,所以殿下得趕緊養好身子。”盛歡粉色的唇瓣輕抿,唇角勾起一道甜滋滋的弧度。
儘管她在自己眼前笑過許多次,淩容與卻總是會被她的笑容所驚豔到。
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想將她藏起來。
“好。”
這榻上的小夫妻倆還在親昵的說著話,外間卻傳來周正細尖的嗓音:“殿下,相爺派人遞來了書信,說是急報,要奴才立刻呈給您看。”
淩容與聽見相爺兩個字,黑眸再次掠過一抹厭惡。
可再厭惡,卻也不得不暫時與牧逸春聯手。
淩容與沉聲喊道:“進來!”
盛歡聽見木門被推開的聲音,掙紮著想離開淩容與的懷抱,可扣著她的腰的大手卻將她攬得緊緊,完全動彈不得。
她窘迫的咬了咬嘴唇,雙頰酡紅,“殿下還不快放開我,周公公已經進來了。”
這寢殿大的很,就算推開木門也因有數個屏風遮擋,無法一眼望到底,外頭的人進來時,可是一點也瞧不見軟榻上的情況如何。
淩容與摸了摸她宛如剝殼茘枝的水嫩臉蛋,輕笑道:“他不會亂看的。”
盛歡當然知道周正不敢亂看,可不是看或不看的問題。
她聽了後還是掙紮著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