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淩容與見盛歡聽見這些糟心事後,不止心神不寧,美目中更掠過一抹憤恨,不由得心裡一疼。
“歡歡,莫再想前世之事,如今你懷有身孕,不可憂思過慮。”淩容與低極一聲輕笑,溫熱鼻息與嘴唇,一同落在她額上。
“趙舒窈這一輩子是不可能再有翻身機會,你莫要擔心,而淩朗與相府親事,也不是沈貴妃與丞相夫人自己說了就算。”
盛歡愣了愣,一時之間沒能明白過來。
她到底從小生活單純,又被盛家父子護得極好,從未經曆過勾心鬥角之事。
之前她也是被淩容與步步緊逼,才不得不偽裝起自己與趙舒窈心機搏鬥,可前朝後宮之事她又如何能懂。
“為何?”盛歡困惑抬眸。
淩容與抬手刮了刮她秀鼻,將人打橫抱起,一麵往外走,一麵道:“先用晚膳,如今你有孕在身,定得按時用膳才行。”
身子忽然淩空,盛歡下意識環抱住他脖頸。
“用膳便用膳,殿下為何要抱著我?趕緊放我下來,”盛歡羞窘咬了咬下唇,“我可以自己走。”
“這可不行。”少年在她耳邊低低輕笑,低啞嗓音裡摻揉著令人沉醉溫柔。
“歡歡,不必擔心將來之事,隻要孤在必會以命相博,護你周全,不管相府與三皇子是否結為親家,孤若能與你長相廝守,孤後宮永遠隻有你一人。”
盛歡聽著他愉悅而寵溺笑聲,耳尖悄然泛紅。
嘴角微微彎起,她柔若無骨將自己埋進少年懷中,紅撲撲臉蛋埋在他微燙肩窩上。
盛歡垂眼,小聲嘀咕:“這可是你自己說,以後你宮裡若納了旁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淩容與頓下腳步,低下頭,親昵蹭了下她鼻尖,沉聲道:“不會有那一天。”
永遠也不會有。
※
沈貴妃原本正因與牧府定下親事而歡喜不已,然而牧夫人才剛離開不久,就有宮人進來稟報,說趙舒窈已被三皇子帶回來,如今人就直接安置在他自己房裡。
“胡言亂語!趙舒窈身為罪臣之女,如今還被關在大理寺監牢,三皇子要如何帶她出來?”沈貴妃拍案而起,案桌上書信隨之飄落於地。
那些書信正是幫助沈貴妃談下這門親事主因。
永安侯與皇商寧家及衛家及刑部尚書貪贓舞弊,盜賣宮廷物資,刑部侍郎雖未參與其中,卻也曾在不經意間替刑部尚書掩瞞罪行。
此事可大可小,若真鬨開來,刑部侍郎亦難逃一劫,立刻被打入永安侯貪贓一案。
何氏身為刑部侍郎次女,自然不願年近六十老父牽扯其中。
她雖不知沈貴妃是如何弄到這些書信,可現下這些罪證正是被沈貴妃暫且壓.下,太子與她夫君牧逸春才沒查到她父親身上,一旦沈貴妃將這些罪證呈交上去,到時她母家必定遭殃。
何氏深知自己夫君公正不阿脾性,就算麵對是嶽丈他依舊鐵麵無私,不留情麵。
至於太子就更不用說了,太子與她何家毫無淵緣,更不會無緣無故為她母家網開一麵。
沈貴妃笑臉盈盈,舌燦蓮花,不止拿著罪證逼迫她,更是提了當年裴皇後與牧逸春過往。
說她夫君當初之所以忍受眾人嘲諷,仍要入朝當官也是為了能更近距離仰望裴皇後。
牧逸春雖然掩飾得極好,可何氏知道他從未放下過裴嬈,也知道他之所為位極人臣,也全是為了裴皇後。
守護山河同時,亦護裴嬈一世安好。
這些自然是沈貴妃臆測,可卻一字一句皆準確無比刺在何氏心窩上。
淩朗與趙舒窈事爆發開來之後,她女兒牧文茵雖然難過了大半個月,且絕口不提三皇子,可何氏又豈會不知女兒心意。
何氏心想,當初三皇子也是女兒吵著要嫁,現下趙舒窈雖懷有皇嗣,可人還身陷囹圄之中,早已不成氣候,才會心一橫,應下這門親事。
哪知自己前口剛應下,這趙舒窈後腳就被景成帝從牢中放了出來。
宮人見到沈貴妃拍案怒起,連忙跪伏於地,“娘娘息怒,因為永安侯飯食突然遭人下毒,命在旦夕,皇上擔心趙舒窈腹中皇嗣亦遭賊人毒害,才會勉強同意三皇子將人帶回。”
“請娘娘寬心,趙舒窈離開監牢之前,額間已刺上奴字,這輩子隻能為奴籍宮婢,皇上說了,不論趙舒窈來日誕下多少皇嗣,皆隻能送到正妃膝下撫養。”
沈貴妃聽見這些話,秀麗麵容上神色這才好看許多。
※
這毓秀宮氣氛一團糟,可鳳儀宮卻截然相反。
半臥在貴妃椅上閉眼假寐裴皇後,聽見何氏應下沈貴妃親事消息,嘴角緩緩揚起一抹淺笑。
所謂美人在骨不在皮,裴皇後如今雖已年過四十,容貌已比不上初及笄不久太子妃,卻也風韻猶存。
就連跟在她身邊伺候多年芳雲,見到裴皇後眼睫半垂,溫柔淺笑模樣亦不由得微微看得癡了,隻覺得裴皇後當真美得令人怦然心動。
而從頭到腳都精致得過分,如謫仙般俊美絕倫太子殿下,可說大半美貌都是遺傳於裴皇後。
也不怪當年景成帝隻是在裴國公壽宴上看了人一眼,寧肯不擇手段頂著罵名,也要將京城雙姝其中一姝搶到手。
裴皇後年輕時也曾是京城中赫赫有名大美人,與她閨蜜牧婉清並稱京城雙姝。
隻是這姐妹兩人姻緣都頗為坎坷,美人沒美命。
裴皇後聽完芳雲稟報,輕輕撩起眼皮,莞爾一笑:“沈貴妃當真是為了她寶貝兒子費儘心機。”
“隻可惜,皇子們親事就跟公主一樣,向來都不是他們自己說了算。”
就連盛歡也是淩容與不顧自身安危,硬著頭皮跪在禦書房前,不服藥吐了滿地血才勉強求來。
隻要景成帝不同意,就算沈貴妃再如何堅持亦是徒勞無功。
裴嬈當年雖是被強迫入宮,可與景成帝當了這麼多年夫妻,也早就將帝王脾性摸得通透。
當初景成帝極為倚重永安侯並給了他極大權利與信任,還讓他嫡女趙卿歡當太子妃,可之後永安侯一脈接二連三貪贓舞弊,卻狠狠打了景成帝一個耳光。
且不提當年景成帝曾與牧逸春有過恩怨情仇,就拿永安侯一案來說,景成帝如今心有芥蒂,恐怕暫時不會讓自己兒子再娶重臣之女。
……
牧逸春回到相府,聽見何氏提起閨女親事,也隻是淡淡應了一聲。
何氏見他連親閨女婚事也不放心上,手裡帕子不由得捏得更緊,想起沈貴妃話,心頭不由得苦澀起來。
“老爺今日如此晚歸,可是案子出了什麼事?”何氏雖已與沈貴妃談定,卻也怕太子與牧逸春已查到老父牽涉其中一事。
原本正抬手寬衣解帶,欲換上一身乾淨衣裳牧逸春手指一頓,眸光流轉,抬眼輕瞥了坐在一旁神色不定何氏一眼。
兩人雖是夫妻卻相敬如賓,牧逸春從來不讓何氏伺候。
“永安侯遭人下毒,趙舒窈已被三皇子接回府中。”牧逸春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繼續更衣。
何氏聽見趙舒窈被淩朗接了回去,驚慌失色抬頭看向他,“這麼大事,老爺怎麼現下才說?那、那那文茵親事可該怎麼辦!”
趙舒窈是什麼貨色,何氏豈會不清楚。
自己女兒雖與趙舒窈是表姊妹,兩人從小玩在一塊,可牧文茵素來跟在趙舒窈身旁,說是表姊妹更像她小跟班。
女兒要是成了淩朗正妃,趙舒窈肯定會仗著淩朗對她疼寵,對女兒頤指氣使。
牧逸春慢慢悠悠退下官服,換上一身玄色常服,緩緩道:“文茵親事你未先與我商討就自己談定,我要如何先跟你說。”
何氏臉色煞白,登時就後悔起來,可老父罪證全被沈貴妃捏在手裡,她就算事先知道趙舒窈被接出來,她又能如何。
“你與沈貴妃私下談定便罷,多想無益,”牧逸春言簡意賅,“皇子親事素來由聖上做主。”
不得不說,這牧逸春與裴皇後可謂心有靈犀,裴皇後猜想與他對帝王推測如出一轍,兩人皆想到了同一點上。
話落,牧逸春頭也不回離開廂房,獨自前往膳廳用膳。
何氏盯著丈夫離去背影,眸色晦暗不明。
※
果不其然,當晚景成帝擺駕毓秀宮,聽起沈貴妃提起三皇子與牧家嫡女親事,劍眉立刻重重地擰了起來。
“淩朗如今才將趙舒窈接回去,娶什麼妻?”景成帝不悅道。
沈貴妃也沒想到自己計劃居然會被打亂,原先若是沒有趙舒窈這一出,景成帝又哪可能不應下這門好親事。
“這趙舒窈將來生下孩子也得有娘才行,給朗兒娶個正妃不是剛好?”沈貴妃嫵媚一笑,柔若無骨朝景成帝靠了過去。
“淩朗正妃朕心中已有人選,會在趙舒窈生下孩子前替他安排好,待賜下婚事之時,朕會破例提前給淩朗封個王,到時他娶妻生子又封王,可謂三喜臨門,這件事愛妃不必再插手。”
淩朗玩心重,耳根軟,而牧逸春女兒牧文茵,從小就跟在趙舒窈身邊當跟班,這樣人當三皇子正妃,趙舒窈早晚會上天。
景成帝沒有沈貴妃那般膚淺,早在同意將趙舒窈放出來同時,心中已替淩朗物色好媳婦人選,且這媳婦必定是穩重大氣能鎮得住趙舒窈大家閨秀才行。
沈貴妃聽見景成帝話,臉色難看無比。
沈貴妃母家雖不似永安侯府與相府那般盛大,可在前朝亦占有舉足輕重之位,朝中更有幾個老臣淩朗。
淩朗還未及冠,景成帝就急著給他封王,且話還說得十分強硬。
這不止是在暗示景成帝不看重淩朗,在也無形中表明了他對太子寄予厚望,儲君之位不可動搖之意。
淩朗若真封了王,那他就更需要相府支持,正妃一定得是相府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