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競爭(三)(1 / 2)

思恒、深度開始砸錢。

與其說思恒、深度在比砸錢, 不如說揚清、愛未在比砸錢。

因為都想滲入基層, 需要比拚“會診中心”,因為對於醫生來說“遠程指導”誘惑不小, 可這部分十分燒錢, 技術支持也是同理。同時,為了跑馬圈地搶占基層,不論自己派遣銷售,還是合作當地代理,所產生的各項費用極其驚人。前者要付員工工資、交通食宿, 後者要交代理費用和培訓費用, 平均下來,一家基層獲取成本在10000元左右。思恒之前每月進入160到240家,花200萬, 現在,為跟深度正麵競爭,數量翻倍, 一個月400萬, 一年又是4800萬。更彆提還有上門維修、更新維護多出來的其他開銷。

思恒、深度兩個公司資金雄厚,AI急診的新玩家望而生畏、力不從心,本來也想分杯羹的紛紛宣布轉換方向, 放棄急診。創業圈曆來不缺跟風的人, 思恒急診大火、爆紅, 在投資圈炙手可熱, 必然有人十分眼饞, 或者想蹭思恒熱度、搭順風車拉拉投資,或者認真研究技術,也想擁有一席之地。然而,看到思恒深度已經開始激烈火並,他們知道弱小無助無比可憐的新公司沒有可能贏得競爭,於是果斷放棄計劃,畢竟身後沒有金主,不管是拚產品還是拚服務,他們都陪不起。

人人都說,中國大陸的創業者,最突出的特點就是“靈活”。一個創意看著不行,另個創意可以立馬提上日程。不較真兒,這是他們最大優點也是最大的缺點。

公司常有員工大叫:“阮總阮總!愛未、深度兩個王八想把咱們用錢砸死!”

“來啊~”阮思澄總是笑,“我最喜歡的死法兒就是被人用錢砸死!”

“阮總淡定!”

“哈哈。”

不過其實,阮思澄的心裡也是一刻不停地打突突——邵君理說砸錢沒事,是不是真的沒事?行得通嗎?思恒、深度都做急診,總歸是要正麵PK。比較令人頭痛的是,兩個產品高度重合,都做頭部、胸部、腹部,都用ECG和CT、超聲,誰都無意避開對方。唯一比較不同的是,除去以上幾個重點,思恒還做中毒、感染,而深度則把重點給放在了暈厥、休克以及抽搐上——據相熟的醫生反饋,深度醫療這幾方麵的結果還蠻不錯的,而思恒對暈厥、休克還沒想出太多辦法。那麼,在這搶占市場的當口,靠“給好處”搶奪醫院,真能成為長久之計???

…………

阮思澄一邊應對與深度的直接競爭,一邊準備對一非的正式訴訟。

她與“天恒”律所合作,聘的律師業界知名。

“用競業限製打官司不大好贏。”律師姓郝,一針見血,“經過調查,陳一非的勞動合同、醫保社保不在深度,而在一家派遣公司,被東家給‘派’去工作。在法律上,不能算作加入思恒的競爭對手。這種曲線挖角鑽了法律空子。”

“……”阮思澄問,“有彆的辦法保護思恒的權益嗎?”

“可以嘗試起訴陳一非‘竊取商業機密’,深度醫療‘侵犯知識產權’和‘不正當競爭’。”

阮思澄問:“能解釋一下嗎?”

律師點頭:“違反競業限製官司經常伴隨‘竊取商業機密’和‘侵犯知識產權’官司。先說前者,不太好打。肯定需要繁複舉證,耗時耗力耗精神的。法院法官要看證據,你光說,思恒醫療技術牛逼,深度醫療做不出來,這不算。人有可能做出來啊,前CTO可能沒參與啊。因此,最好能有陳一非對產品程序拷貝、拍照等等行為的證據。隻要有這些證據,那陳一非跑不了了,也會對跟深度醫療的官司有一些幫助。”

阮思澄把茶杯端起:“您接著說。”

郝律師繼續:“再說起訴深度醫療。我剛初步研究過了,思恒共有12項專利已經獲批。對方如果使用到了這些東西,就可以打侵權官司,索取賠償。不過……我對前景不大看好,隻能承諾儘力為之。用RNN看心電等等,全都屬於大的方法,不好打。思恒專利比較集中的幾種病……深度醫療的表現並沒有很好。前CTO肯定知道專利細節,有好幾項還在他的名字下呢,應該已經想出辦法規避掉了。至於其他一些病,在技術上比較機械。調AI參數這些東西,耗時、費力,可也沒有技術含量,被員工給記住、帶走,讓競爭對手彎道超車,基本隻能自認倒黴,目前各家防止這類事件的主要手段就是競業限製,不讓員工接觸彆人,而這也是AI公司競業官司遠超從前的原因了。”

“……”阮思澄也十分清楚,光調參數省的時間就至少有好幾個月。眼前律師講的沒錯,陳一非和其他大牛全都不是蠢貨廢柴,站在思恒的肩膀上一切都會容易很多。敵在暗我在明,對於思恒有專利的一些技術,深度醫療可以換成彆的方法,對於其他的呢,也可以在原有基礎上改進的。

她還真的不太清楚,陳一非再彆思恒時,揮一揮衣袖,到底帶走了多少片雲彩。

“最後說說‘不正當競爭’。”郝壯律師道,“對於深度,可以起訴對方不正當競爭。這裡,據對以往類似案件的觀察,思恒醫療舉證難度比較高,獲得大額賠償幾率比較小。”

“……”

“首先,《反不正當競爭法》是用列舉的立法方式,在第二章‘不正當競爭行為’中-共列舉了九類行為,並不包含曲線挖角,也很難能擴大解釋,之前一家地圖公司被另一家一口氣給挖掉了一整個團隊,都沒贏!”

“……”

“能試試的,隻有第二章第九條,‘侵犯商業秘密’,也是棋行險招兒。在操作上,思恒醫療需要舉證‘商業秘密客觀存在’、‘對方侵權客觀存在’、‘實際損失客觀存在’,且三者有因果關係。然而,第一,實際損失難以證明——如何計算思恒醫療因此少賺多少錢呢?現在根本賠著錢呢!在表麵上思恒醫療客戶增速也沒減少!第二,對方侵權難以成立。‘深度醫療’從陳一非的嘴裡頭獲取秘密隻是猜測!當然,要有陳一非對產品程序拷貝、拍照等等行為的證據,好辦不少!第三,因果關係不好認定。怎麼肯定被侵犯的商業秘密直接導致上述損失?也許……”

阮思澄的眉頭微皺。

郝壯律師無奈苦笑:“我把困難擺上台麵,咱們討論解決方式。不過……很多時候,原告都是打碎牙齒和著血吞。”

“……嗯。”

“‘不正當競爭’的最後一個問題,是訴訟主體。陳一非是派遣員工。這裡頭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深度醫療招工程師,派遣公司看陳一非經曆吻合、推薦過去,那被告該是派遣公司。第二種,深度醫療要工程師,自己挖來了陳一非,把合同給掛在外麵,那被告該是深度醫療。如果直接起訴深度,可能會因主體錯誤被打回來。如果同時起訴兩個,又有困難……”

阮思澄的頭都大了!這些都是啥玩意兒!!!

媽德!!!

長眼睛的都能明白,到法院就費勁極了!!!

聊天最後,郝律師道:“官司可能曠日持久。沒一兩年打不下來,比較消耗時間精力。”

“……嗯,還是告。”

“好的。”

阮思澄在心裡歎氣。

一兩年後即使贏了,深度醫療也起來了。想也知道,思恒醫療不會拿到巨額賠償。而在這段時間當中,深度醫療完全可以漸漸擺脫“偷”的技術,換成自己的,這樣,即使法院判決“禁用”,它也沒有實際損失。雖然從理論上講,如果思恒贏了官司,深度醫療和陳一非的聲譽會受到影響,在業內會被人唾棄,然而在實際上呢,才沒有人管那麼多,大家看個熱鬨而已,該用還用,還聘還聘。

這場對決,不管最後思恒醫療是贏是輸,都是真正意義上的輸家。

——回到公司,阮思澄叫CTO葉鳳毛負責調查他的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