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來的就是一台長得奇形怪狀的普通儀器,並沒有測謊的功能。
所以……現在時安安到底會選擇相信誰呢?
是相信自己的弟弟,還是相信看起來更可信的江城?
對了,常思也堅持說是褚念文推他下樓梯的。
相比之下,還是褚念文的嫌疑更大吧?
如果讓星河來處理這件事,接下來她要做的,很可能就是對更有嫌疑的褚念文進行進一步逼供,逐漸擊垮他的心理防線,讓他最終承認自己犯下的錯誤。
犯了錯就得立正挨打,星河相信時安安絕對不可能包庇自己人。
時安安認真看向情緒激動的褚念文。
她仔細觀察著他的反應,沒有放過一絲細節。
她的想法其實和星河不一樣。
她更信任褚念文一些。
倒不是因為她偏袒褚念文,而是時安安認為江城表現得更可疑。
褚念文的確是個蠻橫惹人厭的熊孩子,但從她與褚念文接觸的過程來看,褚念文是一個心裡藏不住事情的人,演技也不怎麼樣。
他的缺點是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怒氣上頭了什麼都不管不顧,連時安安都敢打。
但是根據時安安的觀察,褚念文固然討厭,卻真的沒什麼城府,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蠻橫與淺薄,並非那種藏著一肚子壞水的兩麵派。
而江城——哪怕是以時安安挑剔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認,江城的表現實在是太逼真,太生動了。
從一開始的淡定,到後麵有些驚慌,再到最後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江城的一舉一動都非常符合邏輯,而且表現得很有層次感。
仿佛他真的是全心全意為朋友隱瞞,直到最後才不得不被逼吐露真相。
可是……
不能忘了,江城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十歲的孩子還沒有什麼社會閱曆,就算心態再好,終究還是稚嫩了一些。
或許能騙得過旁人,卻很難騙過精通演戲的時安安。
正因為江城演得太過於完美,反而讓時安安心中生疑。
對比之下,褚念文這一刻的意外和憤怒,才更加真實。
褚念文這會已經陷入了混亂和崩潰當中,眼淚和鼻涕流了一臉,看起來很狼狽。
從一開始的歇斯底裡,後麵他逐漸變得麻木,聲音也開始變小了。
隻有湊近一些才能聽到他在喃喃說著:“騙子……這個騙子……”
時安安歪了歪頭,微微笑起來。
她問褚念文:“老五,推常思的,真的不是你嗎?”
褚念文使勁搖頭,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甩出殘影。
時安安點頭:“好,等會你彆說話,隻要看著就好。”
她對著星河點點頭。
星河拉起褚念文,打開門,重新回到剛才那個房間中。
在他們隔壁,江城還在著急地向何遠道解釋著。
“我真的不是故意撒謊的,我是不想小文受到責備,叔叔,你們可以彆怪小文嗎……”
時安安拿起手機,飛快給何遠道發了一個信息。
過了一會,何遠道沉穩地說:“好了,我暫時問到這裡吧。我們來看看測謊儀的結果。”
他在機器上裝模作樣地搗鼓著。
江城沉默下來,沒有再繼續開口求情。
過了一會,機器發出尖銳的報警聲。
何遠道輕輕笑了一聲:“很抱歉,江城同學,測謊儀顯示你說的全部都是謊話。”
江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低喊:“這……這怎麼可能?”
何遠道很冷靜:“機器是不會出錯的。對了,我們同時也問了褚念文少爺,他說的話好像和你的完全相反呢。”
他的聲音頓了頓,露出一絲揶揄。
“而且,他通過了測謊儀的驗證哦。”
江城再次沉默了。
那邊的房間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起來應該是何遠道正在收拾房間裡麵的東西。
何遠道說:“好的,江城同學,你可以走了。”
江城茫然:“我……我可以走了?”
“是啊。”何遠道點頭,“我們的詢問已經結束了。”
江城猶疑:“就這麼……結束了?”
他好像很意外。
何遠道再次確認:“是的,江城同學,測謊結果我們會交給警方。接下來就不是我們負責的範圍了,而是由警方負責。”
江城的聲音猛地拔高,有些變調:“交給警方?!你們要報警?”
“對啊。”
何遠道理所當然,“出了這種惡性傷害事件,報警不是很正常嗎?”
江城不敢置信:“可是小文也是嫌疑人啊!”
何遠道微笑:“褚家不會包庇一個犯了錯的人。哪怕是五少爺也不行。”
他頓了頓又說,“而且,根據測謊儀的結果來看,五少爺的嫌疑應該可以洗清的吧?畢竟,測謊儀是不會說謊的,警方應該也會認可測謊儀的結果。”
江城的聲音再次拔高,變得有些尖細:“這是你們褚家的測謊儀,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動了手腳?”
何遠道的脾氣很好,沒有因為他的質疑而發怒。
“如果江城同學不相信我們的測謊儀,等到了警局,你可以要求警官們再測試一次。江城同學,測謊儀是不會出錯的。”
說完這句,房間裡響起腳步聲,應該是何遠道準備離開。
還沒等他走出房間,江城突然大喊一聲:“叔叔,我說!我說實話!我隻想要請求你們不要報警!”
在這一刻,他才終於表露出自己最真實的情緒,語氣裡充滿了恐懼。
不管怎麼樣,江城也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測謊儀證明他在說謊,何遠道又說要報警,把事情交給警察處理。
這兩件事情最終擊潰了他的心防。
似乎害怕何遠道不聽,他的語氣很急促:“常思是我推下去的,小文沒有推他!”
何遠道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有些疑惑:“江城同學,你又要修改自己的供詞嗎?”
江城的語氣裡已經帶上哭腔:“我現在說的都是實話,常思是我推的!隻是他當時摔下去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小文,所以才認定是小文推了他!事後我感到很害怕,哀求小文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因為我不想被學校處分!刪視頻的事情,也是我求著柳老師去做的!”
何遠道沉默片刻,問他:“犯了錯就要承擔責任,你推了常思,又不想被學校處分,沒有這種道理吧?”
江城開始小聲抽泣起來。
他斷斷續續說:“我的家族已經破產了,我下個學期就要交不起學費了……我很想留在這個學校,所以我必須在期末考試裡拿到第一名,第一名能獲得全額獎學金的獎勵!可是——可是常思太聰明了,我超不過他,所以我才一時糊塗,做下這種錯事……”
江城真的很想留在這個學校,哪怕用一些不正義的手段。
他不敢想象自己離開學校以後的生活。
第一名……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不可能達到的。整個年級,成績比他好的人,就隻有常思。
隻要常思受傷了,沒有辦法參加期末考試。
他就有機會。
聽到“破產”兩個字,在旁邊房間裡的時安安雙手一緊。
她突然把這一切聯係了起來。
江家,破產。
是海城的那個江家嗎?
被她親手整治到破產的那個江家?
江姍的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