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大仇深地說完這句話,褚念文直起腰,扭頭就跑。
再待下去他一定會瘋掉的!
星河問時安安:“要去追嗎?”
時安安搖搖頭。
看來褚念文壓根就沒覺得自己有問題。
就算她按著頭逼他道歉,也隻是強人所難罷了。
教育熊孩子這種事,需要從長計議,不能急於一時。
今天已經很晚了,就暫時放過褚念文吧。
她走到常思父母身邊,語氣溫和地對他們解釋:“江城已經承認了,是他推了你們的孩子。常思爸爸媽媽,雖然不是褚念文下的手,但我剛才說的話依然有效。常思的一切治療費用都由褚家承擔。
“還有,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想要轉校,還是想要留在這裡?”
常思父母聽說是江城已經承認了,神態又是激動又是欣慰。
從頭到尾,他們想要的都隻是一個真相。
關於要不要轉校這件事,兩父母對視一眼,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
常思拉了拉母親的衣擺,語氣低沉卻堅定:“媽媽,我要轉校。哪怕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公立學校,也比在這裡好。”
常思母親麵露猶豫。
在津城,這所貴族學校曆史悠久,師資優越。
孩子在這裡讀書,說出去麵上都特彆有光。
其他的學校……根本沒法和這裡比。
校長也湊過來勸說:“常思同學,你要不再考慮一下吧?之前都是學校冤枉了你,作為補償,學校可以讓你繼續留下來讀書的,條件不變,學費全免——對了,我還可以給你特批一筆獎學金,這下生活費你也不用擔心了!”
校長已經看出來了,時安安這一次是鐵了心要為常思伸張正義。
他當然不會逆著時安安的想法來。
不就是個窮學生嘛,再貼上一點生活費。
隻要能讓時安安開心,這點小錢算不上什麼。
聽了校長的話,常思的父母都麵露喜色。
特批的獎學金——那應該是很大一筆錢!
與父母的歡欣鼓舞不同,常思的反應很冷淡。
他搖搖頭,看向時安安,堅持道:“褚太太,我想要轉學。”
校長一愣:“常思同學,你想好了?整個津城,你再也找不出一家比我們還好的學校了!”
常思彎了彎嘴角,笑意淡淡。
他沒回應校長的話,而是問時安安:“褚太太,我能請問一下嗎,江城為什麼要推我?”
時安安沒打算瞞著他。
她看出來了,常思也是個早慧的孩子,很有自己的想法。
讓他知道真相,早點明白人性的醜惡,是一件好事。
她說:“江城也很需要免除學費,如果你受傷了,無法參加期末考試,他就可以拿到第一名。”
常思愣了幾秒,苦笑了一聲。
他的語氣十分感慨:“在很多人眼裡,能在這所學校就讀,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所以我理解他,但是我不能認同他。
“在我看來,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留下的地方,我卻隻想遠離。”
一邊說著,他一邊抬頭看著時安安,再次問她,“褚太太,我與這裡是不是格格不入?我已經很努力了,但是老師和同學們好像還是不喜歡我。”
時安安親昵地摸了摸他的頭。
她認真地回答:“這並不是你的錯。”
這所看似光鮮亮麗的貴族學校,不過隻是一個被金錢蒙蔽了雙眼的名利場。
她有錢,所以連校長都對她畢恭畢敬。
褚念文涉嫌推倒同學,學校的第一反應是替他遮掩,甚至還開除了無辜的受害者。
這樣的學校,不留也罷。
時安安告訴常思:“你放心,我會為你挑一所更好的學校。”
她的語氣篤定。
時安安相信,不是所有的學校都這麼惡臭。
常思眨眨眼,他平靜的麵容上湧現出感動,眼裡泛起了水光。
“多謝褚太太。”
常思的父母見自己的孩子已經拿好了主意,沒有再堅持留下來。
他們走上前,異口同聲表達著對時安安的感謝。
“褚太太,多謝你!”
這一幕讓旁邊的校長很尷尬。
他抬起手擦擦汗,強行笑道:“褚太太,這件事……”
時安安轉頭看向他。
安置好了常思,接下來就該談談江城的事了。
時安安知道自己一旦開口,江城一定不可能再留下來。
她這樣做,有點以勢壓人的味道。
不過,她偏偏要以勢壓人。
江城敢算計唆使褚念文,就該承受應得的報應。
時安安的語氣和麵對常思時的溫和親昵截然不同,變得官方嚴肅:“校長,江城同學推倒常思同學,害他骨折,這件事應該要有個說法吧?”
校長毫不猶豫地揮手:“這種心思狠毒的學生,我們學校是不能容忍的!褚太太放心,我這就把他開除!”
時安安輕笑:“隻是開除就夠了嗎?”
霸淩、惡意傷害,難道隻是一個開除就夠嗎?
如果可以,時安安甚至很想報警,把始作俑者抓起來。
但是她明白,這些十歲的小孩子是不必負任何刑事責任的。
社會給了他們寬容與理解,卻被其中有些人當做是保護自己的利器。
校長見時安安不滿意,有些猶疑:“褚太太……有什麼建議嗎?”
時安安毫不猶豫:“所有參與霸淩事件的孩子,在學校裡公開做檢討,向常思道歉。”
她強調,“包括褚念文。”
校長怔住。
這種檢討……可是會毀壞他們學校的名聲的啊!
時安安又說:“褚家負擔常思的醫藥費,但是江城和學校也必須做出補償。特彆是學校,不分青紅皂白就想要開除學生,校長,如果你給出的彌補方案我不滿意的話,我就隻能把這件事爆出去了。”
她的態度很強硬,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校長頭上開始冒冷汗了。
他們可是老牌貴族學校,絕對不能讓這種事被鬨上新聞!
到時候真的是老臉都要丟光了!
他連連點頭,沒有半分猶豫:“褚太太放心,學校一定會竭儘所能補償常思!檢討的事情我們立刻去辦,後續的相關教育學校也會及時跟上……”
看校長終於認真起來了,時安安點點頭:“那就好。”
讓該受到懲罰的人受懲罰,該得到補償的人被補償。
她暫時隻能做到這樣了。
對於江城那樣的人來說,當眾檢討,被開除出學校……應該是他最恐懼的事情吧?
至於褚念文——他也是霸淩的參與者,一個檢討不足以彌補他的罪過。
時安安並不打算就這麼算了。
褚念文這些令人厭惡的性格該怎麼糾正,她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需要時間來實施。
一切等褚念文期末考試結束後再說。
她對著校長和常思一家告彆:“既然如此,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就先走了。”
校長想要送她,時安安搖頭拒絕了。
老實說她有點嫌棄這個學校,連帶著看校長也很不順眼。
並不需要他送。
她走出教室,星河緊隨其後。
前方不遠處,何遠道已經和江城聊完,提著“測謊儀”在走廊上等待著。
時安安走過去,順著打開的房門往裡麵瞥了一眼,隻見江城呆呆坐在椅子上,臉上全是淚痕,看起來很狼狽。
她搖搖頭,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十歲的孩子,有的已經沉穩有自己的主意,有的卻是已經從芯子裡就爛掉了。
她不是聖母,拯救不了那麼多。
沒有再多停留,她徑直離開。
星河有些意猶未儘,問她:“太太,小五那邊不管了嗎?”
褚念文這個小胖子,打起來還挺好玩的。
時安安搖搖頭。
這時,她們三個已經走出了學校大樓。
時安安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這棟高大的建築,眼中沒什麼情緒。
如果不是何遠道沒帶著可以聯係褚雲軒的衛星電話,她這會甚至都想打電話吐槽他了。
把褚念文孤身一人放到這種地方來,真是褚雲軒做過的最愚蠢的決定。
如果這次不是她堅持己見,一定要追查真相,揪出了江城——
讓江城這種居心叵測的人留在褚念文身邊,想想也知道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津城到底還是離海城太遠,這所學校也不是世外桃源。
褚念文已經長得很歪了。
如果不及時糾正,一切隻會越來越糟糕。
時安安在心裡麵拿定了主意,收回目光,毫不留戀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