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安迎著月色回家的時候, 褚念文還沒回來。
褚念白有些擔心:“五弟怎麼回事?要不要我出去找找?”
時安安搖頭:“不用。”
回來的路上,何遠道已經跟她彙報過了。
褚念文今天被迫撿了一天的垃圾,這會正蹲在某個角落裡偷偷哭, 有天罡的人守著, 不會有什麼安全問題。
他應該是被威脅了,不敢將這件事情告訴家人,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以才會躲起來哭。
沒關係,哭夠了,應該就回來了。
不多哭幾次, 哪能懂人生的不容易呢。
“好。”
褚念白沒有堅持, 轉身去做菜了。
一桌子菜做好的時候,褚念文終於回家了。
他的臉上看起來很乾淨,除了眼睛很腫外, 看不出哭過的痕跡。
手上身上也洗得乾乾淨淨, 沒有太多異味。
褚念文也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不想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麵露給彆人看。
褚念白招呼他過來吃飯。
他點點頭, 神色木訥地走到桌邊坐下,拿起筷子。
手裡破皮的地方接觸到筷子, 傳來一陣陣刺痛, 激得他眉頭緊皺。
褚念白發現了不對勁,抓住他的手端詳後驚呼:“五弟,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手都被磨破了?”
時安安和其他幾個哥哥聞言都停了筷子, 看向褚念文。
褚念文急忙縮回了手,隨意敷衍著:“出去玩的時候摔了一跤,不小心把手擦破了。”
“擦破了不能不管啊!”
褚念白心思單純,壓根沒多想,立刻就信了。
他放下筷子, 轉身去翻醫藥箱,找出了碘酒和創可貼,仔細地為褚念文的手消毒清理。
個彆擦傷比較嚴重的地方,還貼上創可貼保護。
褚念文的眼睛又紅了。
他以前受傷,都是傭人們照顧他。
哪怕隻是手上破了一個小口子,傭人們都要大驚小怪半天,甚至還要把醫生請過來做個全麵檢查。
在記憶裡,從來沒有哪個哥哥這麼照顧過他的傷口。
看著褚念白專注清理傷口的臉,褚念文感覺自己的眼淚又快憋不住了。
或許……或許他可以試著把自己遭遇的事情說一說,讓哥哥們幫他想想辦法。
他的嘴唇微微一動,正想說出口。
小院的門突然“嘎吱”一聲大開。
嚇得褚念文一個激靈,還以為有人闖進來了。
但是往門口看,外麵隻有一片昏暗,沒有任何人的蹤跡。
褚念風站起身:“我去看看。”
他仔細檢查了院門,神情很複雜:“……咱們的門好像壞了,感覺是被人摔過幾次,鎖關不上了。”
褚念文:“……”
剛湧起來的傾訴欲望在這一刻消散無蹤。
小院的門,的確被他摔過好幾次。
沒想到這麼快就摔壞了。
甚至都不需要彆人推,風一吹就吹開了。
回想起天宇哥的話“小胖子,就你們家那扇破破爛爛的門,根本保護不了你”,褚念文微微顫抖起來。
是啊,風一吹就能吹開的門,能保護他嗎?
能保護褚家人嗎?
天宇哥一看就是個心狠手辣的地頭蛇,他得罪了天宇哥,家庭住址也暴露了。
到時候天宇哥直接上門來對付他和哥哥們怎麼辦?
就他這幾個菜雞哥哥,連他都打不過,怎麼對付那些可怕的混混?
他們現在已經不是那個財勢滔天的褚家了……
隨便幾個混混,都可能為褚家帶來大麻煩。
褚念白察覺到褚念文在抖,關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五弟?你怎麼了?”
褚念文猛地回過神,搖搖頭:“沒,沒什麼,就是有點冷。”
說完這句,他緊緊閉上嘴,什麼都不肯再說。
褚念風低著頭搗鼓一會,到底還是沒修好,歎了一口氣,乾脆從牆角搬了幾塊磚過來抵在門上。
就當是關好了。
至少風吹不開。
反正現在的“褚家”家徒四壁,屬於來個賊都想含著淚捐點款的程度。
褚念文低著頭刨飯,悶不吭聲。
時安安一邊吃飯,一邊觀察著他。
她猜測褚念文應該是被嚇到了。
他再怎麼蠻橫,到底隻是一個沒有經受過風霜波折的小少爺。
相比那些凶殘到打起架來可以不要命的小混混,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菜雞。
不過這是時安安想要的效果。
施加暴力的人,最好的改變方式,就是體驗到同等的暴力。
讓他明白被欺負的那個人的感受。
體驗那種無助。
他才會真正明白自己曾經做下過多麼可怕的事情。
隻要事情沒有危及到褚念文的安全和生命,時安安不會出手乾預。
一家人吃完了飯,各自回房間休息。
時安安又在照顧牆角的花。
褚念文則坐在院子裡麵,沉默地看著天空。
經過時安安的處理後,本來要死不活的幾盆花開始綻放出新的生機。
原來萎蔫下垂的枝條重新抬起頭,卷曲的葉片也重新舒展開來。
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它們就能發出新芽,甚至開出花朵。
本來在看天空的褚念文收回目光,看向正在忙碌的時安安。
看了好一會,他突然開口:“大嫂。”
時安安回頭看他:“嗯?”
褚念文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過了一會,他才有些猶豫地說:“大嫂,我……當時是不是道歉得特彆敷衍?”
他這句話沒頭沒尾的,時安安卻明白他在說什麼。
看來這小胖子終於開始學會反省了。
當時她讓褚念文去找常思道歉,他壓根就沒當回事,隨便彎個腰說聲對不起就跑了。
他既然能這麼問她,就代表著他或許還是有救的。
時安安沉聲回答:“是的,特彆敷衍。”
褚念文咬咬牙。
他移開目光,帶著一絲彆扭:“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算了,應該不會有機會了。”
常思已經轉學,褚家也破產了。
他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再和常思有交集。
沒有再次道歉的機會了。
時安安微微一笑:“說不定呢?”
不過她沒有透露什麼。
有個消息,她並沒有告訴褚念文。
那就是——常思也住在這片老城區裡麵。
當時選定這個老城區落腳,也有常思的因素在裡麵。
時安安覺得褚念文和常思應該有再見麵的機會。
希望到時候褚念文已經真心悔悟,認認真真和常思說一聲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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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時安安和幾個哥哥們都出門了。
褚念文沒有睡意,等他們離開後也起了床。
他今天還有一百五的垃圾要撿。
雖然沒有那兩個小孩跟著,但褚念文依然很有緊迫感。
如果可以,他還想多撿一點。
最好足夠給家裡的大門換一個好用的鎖。
不至於再用石頭來擋著。
狼吞虎咽吃過早餐之後,褚念文急忙出了門,直奔最近的垃圾場。
經過前兩天的磨煉,他感覺自己已經有了經驗。
他開始學著如何在儘量不弄臟自己的情況下收拾廢紙箱。
有想要為大門換一個鎖的念頭一直支撐著,他竟然一直不停地乾到了中午。
中午回家草草吃了一頓飯,休息半個小時後,褚念文又再次出發了。
下午三點鐘的時候,他就賺夠了一百五十塊。
但他沒有停。
他繼續撿到五點鐘,最終多換了三十塊錢。
從廢品站老板手裡拿過錢的時候,褚念文使勁掐自己一把,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老板,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老板疑惑地挑眉。
褚念文嗚咽著說:“如果天宇哥來問你,你告訴他們我今天忙了一天,隻賺了一百五十塊好不好?
“剩下的三十,我想留著買個鎖。我家裡大門壞了,我一個人在家好害怕,老板求求你好不好?”
很少有人知道,小霸王褚念文是有點撒嬌技能在身上的。
以前這招主要用在褚雲軒身上。
現在為了保全自己多賺的三十塊錢,他也算是豁出去了。
老板沉默一會,最終點點頭,粗著嗓子感慨:“你也不容易,放心吧,叔幫你。”
褚念文千恩萬謝地走了。
他先回了趟家,仔細把三十塊錢藏好,這才轉身去找天宇哥他們。
天宇哥正在和兩個小弟打牌玩樂,看見他送錢過來,接過點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