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富負責人看了一圈,發現沒人,悄悄地摸出了門,往拍攝基地的角落走去。
褚雲乾跟在他身後,始終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得益於這段時間不帶拐杖坐地鐵的鍛煉,褚雲乾現在的動作已經靈活了很多,不再需要拐杖的幫助,行動之間跟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彆。
再加上攝影基地的綠化做得很好,到處都有灌木和花叢。
他跟了一路,都沒被財務負責人發現。
兩人一前一後,漸漸來到一個很偏僻的地方。
這裡是一處廢棄的建築,看起來就像一棟修到一半的爛尾樓——據說是十多年前某個電影劇組拍攝的時候修建的。
電影拍完後他們也沒拆,把這棟小樓留在了這裡,曆經了十多年的風霜,早已經殘破不堪。
基地裡麵的人幾乎不往這邊來,直接管這棟樓叫“破樓”。
倒是拍鬼片和懸疑片的劇組特彆喜歡這裡。
不過這段時間沒有劇組駐場,破樓周圍都很安靜,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財務負責人走到破樓樓下,再次警惕地四周張望,確認沒有人跟蹤後,踏著長滿青苔的樓梯上樓去了。
褚雲乾小心翼翼地挪過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看這個樣子,財務負責人應該是來破樓裡見人的。
約在這麼隱秘的地方,他要見的應該也不是什麼好人。
褚雲乾沿著樓梯往上,每一步都走得很緩慢,生怕被發現蹤跡。
財務負責人倒是挺乾脆,一直沿著樓梯往上攀登。
破樓總共有十層高,他幾乎一口氣爬到了第十層。
到了第十層,財務負責人才終於停下來。
跟在他身後的褚雲乾躲在九層和十層的樓梯拐角,偷偷打量著上麵的情形。
他能隱約看到財務負責人正在往窗口的方向走去。
那裡有一個人已經在等待。
那個人身形高大,身邊有白色的煙霧在緩緩翻滾,看起來應該是個正在抽煙的男人。
看見財務負責人過來,那個男人丟了手中的煙頭,微笑著打招呼:“來了?沒人跟著吧?”
聽見這個聲音,褚雲乾微微皺眉。
他總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
可是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聽過。
財務負責人笑著回答:“放心,我來得特彆早,劇組裡都沒人上班,沒人看見我出來。”
男人又問:“最近的事情還順利嗎?”
財務負責人點頭:“我辦事,你放心。最多再過一個月,你就可以去舉報了,證據我這裡都有,絕對一查一個準。”
褚雲乾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聽出來了,這兩個人討論的應該就是電影劇組的稅務問題。
所以,這個負責人果然是有問題的!
他故意給劇組留下這麼多稅務漏洞,好讓彆人去舉報,從而搞臭劇組的名聲。
甚至還可能徹底毀掉這部電影的前途!
褚雲乾悄悄拿出手機,想要給時安安發消息示警。
打開手機他傻眼了——破樓不愧是破樓,居然一點信號都沒有。
財務負責人選在這裡碰頭,應該也有這個原因。
眼看著信息發不出去,褚雲乾隻得打開手機錄音,想著儘量先留下點證據。
和財務負責人對話的那個人到底是誰……聽起來聲音真的好熟悉。
總覺得他應該在什麼場合聽過,而且還是個讓他印象極為深刻的場合。
褚雲乾一邊思索著,一邊儘力伸長脖子,想要看清楚男人的臉。
窗邊,兩個人的談話還在繼續。
財務負責人在講述著他對電影劇組做的手腳。
另外一個男人沉默不語,不時點頭,看起來似乎對這一切很滿意。
他背對著褚雲乾,褚雲乾沒法看見他的臉。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財務負責人講完之後,問麵前的男人,“周哥,你覺得這樣夠了嗎?”
褚雲乾渾身一震。
他想起來了!
這熟悉的聲音,還姓周——
跟財務負責人對話的人,是遠海集團的周副經理!
當初時安安查出幕後黑手是沈秘書後,將計就計把沈秘書騙上了開往S國的飛機。
但是沈秘書在遠海集團經營多年,已經組建起一股屬於自己的勢力。
為了徹底拔除這些勢力,時安安將三個弟弟派到遠海集團工作。
周副經理就是沈秘書的人。
他聯係不上沈秘書,又對三兄弟來奪權這件事很不滿。
所以他暗中組織人手,鬨了一場轟轟烈烈的“群眾示威”,想要借著群眾的力量逼迫時安安和三個弟弟滾蛋。
當然,在時安安的鐵拳下,最後滾蛋的是周經理。
還有他組織起來的那群人。
沈秘書多年辛苦經營的勢力,在周經理的騷操作下,被迅速一網打儘,連根拔起。
經此一役,周經理在業內的名聲也徹底臭了。
敢聚眾向老板示威的人,沒有哪個公司敢雇傭。
褚雲乾隻聽說他後來沒找到工作,過得有點落魄。
卻沒想到竟然在這裡見到他!
周經理微微一笑,抬起手拍了拍財務負責人的肩膀:“這件事你做得很好,放心,你的酬勞一分都不會少。在我舉報之前,我會保證你全家都能順利逃往國外,沒人能追究你的責任。”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周經理找不到工作,但是當了遠海這麼多年的副總經理,手裡還是有不少積蓄的。
他麵上帶著暢快的笑意,還有些咬牙切齒:“時安安不是很喜歡這部電影嗎?聽說還放下身段,自己出演電影裡麵的角色?我花這麼大價錢,就是要讓她嘗一嘗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滋味!”
周經理這一次單純就是為了出一口惡氣。
哪怕代價是很多錢。
他已經沒有前途了,不報複害過他的人,他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
為此他不惜高價收買了劇組的財務負責人。
聽說周經理會保護財務負責人逃往國外,偷聽的褚雲乾眉頭皺得更緊。
他意識到,這件事情必須要儘快讓時安安知道。
偷|稅漏|稅非同小可,時安安早點知道這件事,才能早點出手補救。
褚雲乾明白,自己現在最該做的事情就是保存好證據,趕緊轉身離去,免得被周經理二人發現蹤跡。
但是他糾結了片刻,又想聽聽周經理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陰謀詭計。
左思右想,他還是決定繼續留下來錄音。
緊接著,周經理的話令他悚然一驚:“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得先解決好跟蹤你的這條小尾巴。”
褚雲乾渾身一震,意識到自己暴露了。
周經理一直站在窗邊,可能在財務負責人來的路上,就看到了在負責人身後跟蹤的褚雲乾!
他居然能按捺住性子,直到這一刻才開口說破褚雲乾的跟蹤。
還在之前說清楚了自己的計劃。
這代表著他有恃無恐!
這個地方,除了周經理,很可能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因為篤定褚雲乾跑不掉了,周經理才敢什麼都說。
褚雲乾渾身微冷——逃跑!他必須得逃跑!
他匆匆關了手機錄音,眼珠子轉了轉,迅速把手機關機,藏在樓梯間一塊很不起眼的破磚頭後麵。
就算周經理抓到他,至少他的手機不會落入他們手裡。
證據還能保留下來。
做完這件事後,褚雲乾沒有猶豫,往樓下跑去!
很可惜,他沒能逃掉。
周經理早就安排好了幾個打手潛伏在八樓。
褚雲乾剛跑下去沒多久,就被這群打手撞個正著。
對方人多勢眾,他沒有辦法反抗,很快就被抓住,五花大綁地帶到十樓。
打手們把他帶到財務負責人和周經理麵前。
一段時間不見,周經理憔悴了很多。原本漆黑精致的頭發變為一片花白,隨意地四散著。
他倚靠著牆壁抽著煙,看見褚雲乾被綁上來後,滿懷惡意地笑了笑。
“喲,真是想不到,居然是褚家三少爺?三少爺,您可真行,現在不瘸了?跟蹤人都那麼厲害了?”
財務負責人這才知道自己被跟蹤,臉色發白,滿臉後怕。
褚雲乾沒搭理周經理,轉頭看向財務負責人,很認真地勸說他:“你的事情早就被我發現了,你現在去自首,還有爭取寬大處理的機會……”
財務負責人倉皇地後退一步,看起來有些動搖。
周經理把煙頭丟在地上,不耐煩地打斷褚雲乾的話:“姓褚的,你看清楚形勢。你現在該操心的不是這個問題!”
褚雲乾看向周經理。
他知道今天被周經理抓住,一定不可能善了。
不過他本來就心高氣傲,當然不怕被威脅,冷笑著反問:“怎麼,你一個褚家的手下敗將,還想得出什麼奇招不成?不管你打算做什麼,我大嫂一定都會讓你做不成!”
聽褚雲乾提到時安安,周經理的臉色一黑,隱隱有些狂躁。
他真的無比厭惡這個女人!
連著喘了好幾口氣,周經理才壓抑住自己激動的心情。
他漠然地想,自己不能被褚雲乾帶動情緒。
現在褚雲乾是老鼠,他才是那隻玩弄老鼠的貓。
哪有貓被老鼠氣到的?
想到這裡,他臉上重新湧出洋洋得意的笑容。
“褚雲乾,你以為我還是從前那個隨意被你們玩弄的周經理嗎?我告訴你,自從被遠海集團辭退後,我每一天都在想著該怎麼報複你們。對此,我做了太多太多的準備。
“你猜一猜,我為什麼會選在破樓見麵?就是因為破樓這裡沒信號、沒監控,又在拍攝基地的角落,平時根本就沒人過來。而且,我知道一條路線,可以不經過任何監控,平平安安的離開破樓。”
周經理說得滔滔不絕,褚雲乾的臉色微變。
周經理說這些話,絕對不單純是為了炫耀。
所以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看著褚雲乾終於變了臉色,周經理這才滿意了。
褚雲乾的預感沒有錯,今天周經理根本就沒打算放過他。
周經理又掏出一支煙,點燃後深吸了一口,才悠悠開口:“本來,這個地方,我是特意為你大嫂準備的。不過你大嫂不好騙,我還沒想好用什麼理由把她騙過來。
“沒想到,竟然先逮著了你。”
他咂咂嘴,“你說說,你這是幸運呢,還是不幸呢?”
說完這句,周經理揮揮手。
抓住褚雲乾的幾個壯漢麵無表情地走上前,把褚雲乾帶到窗戶邊。
窗戶外麵沒有玻璃,沒有護欄。
褚雲乾能感覺到風在他的耳邊流動,帶來一種危險的氣息。
他渾身僵硬,想要反抗,卻根本拗不過這幾個壯漢。
他隻能掙紮著怒罵:“姓周的,你想清楚,我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將要麵對什麼!”
他要是出了意外,時安安一定不會放過周經理!
不管周經理怎麼逃,怎麼藏,時安安都一定會掘地三尺,找出周經理的蹤跡,為他報仇!
“老周……這……這是要做什麼?”
旁邊的財務負責人已經被嚇得有些站立不穩,連連往旁邊走開幾步,不敢再靠近窗戶。
周經理則是一臉若無其事。
這種威脅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
“我工作也沒了,老婆也跟我離婚了,兒子在國外不回來,我整整五年沒見過他。你說,我現在光棍一個,除了錢之外,我什麼都沒有,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正因為沒有什麼可以失去,周經理才敢做出這種膽大包天的謀劃。
還是很可惜,上鉤的人不是時安安。
真想看看在這種情況下,時安安會不會打破那副永遠都波瀾不驚的鎮定麵孔,哭泣著向他求饒。
周經理突然有些意興闌珊,隨意揮了揮手:“丟下去吧。”
從發現褚雲乾跟蹤過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想過讓褚雲乾活著回去。
褚雲乾死了,對他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他在電影劇組裡埋的雷都已經布置得差不多。
褚雲乾一死,時安安的關注點肯定會被轉移,光是查清楚凶手都需要一段時間。
到時候,電影劇組那邊的雷,她也來不及出手應對。
怎麼看都是一筆很劃算的生意。
壯漢們麵無表情,將褚雲乾往外推。
他們都是些見不得光的人,被周經理高價雇傭,周經理說什麼他們都會無條件照辦。
褚雲乾的半個身子已經伸到外麵。
他已經可以看到下方冰冷堅硬的水泥地麵。
這一刻,所有的掙紮都沒有了意義。
周經理笑著感歎:“真沒想到,褚家這一輩裡,第一個出事的居然不是你大哥,而是你這個以前足不出戶的殘廢。”
他歪了歪頭,語氣淡然地吩咐壯漢們,“推下去吧。”
就好像說的是一件沒有生命的物件一樣。
壯漢們不再猶豫,手中一齊用力。
下一刻,褚雲乾的身體徹底失去平衡,往下方的水泥地跌落!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