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小友誼呢。
陳清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軍訓時就想交的朋友,她給自己打氣一周,才有勇氣交的唯一的朋友。
天陰陰的,偶爾有幾聲悶雷,劈裡啪啦打不出響,連空氣都悶地叫人喘不過氣。
陳清回到家,看這天,以為周六要下雨。
那個時候,陳清用的還是推蓋機。
她打開企鵝,問沈文竹。
【一灣清泉:如果明天下雨,我們就後天去?】
一棵青竹的企鵝號顯示出一個手機形狀。
通常這種情況,代表沈文竹不在線,但是她發的消息會變成信息到她手機上,她看到就會回複。
因為沈文竹是尊貴的企鵝會員。
陳清等了十五分鐘,沒回複,心想她可能有事兒吧。
【一灣清泉:要是明早七點前,你還沒回複我的話,我們就按原計劃。】
她放下手機,爭取今天晚上就把周末的作業全寫完,明天開開心心玩。
出乎意料的,第二天是大晴天。
陳清六點爬起來,在衣櫃裡挑了一件短袖的小襯衫和深藍色的版型很顯瘦的裙褲。
換上一雙透氣的白色小涼鞋,陳清跑到鏡子前,把頭發紮起來又放下,如此搗鼓了半個小時,才滿意——和平時上學一樣,隻是紮了個馬尾辮。
她前一天晚上買了隔壁小蛋糕店的麵包當早餐。
七點鐘,她確認沒有收到沈文竹的消息,跨上她的小斜挎包,蹦蹦跳跳出門了。
嘴裡哼著歌,她坐上了去往遊樂園的長線汽車。
陳清小時候是非常暈車的,但坐著坐著就好多了,不過坐這麼長線的還是會頭暈。
但和與沈文竹一起去遊樂場坐摩天輪相比,長線公交算什麼?
她咬咬牙,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拿出堂姐送的MP3,和她花5塊錢在小攤販那兒買的耳機,樂嗬嗬地聽歌,嘴裡含了一顆梅子。
那時候網絡歌曲大流行,什麼《素顏》啦,《娃娃臉》啊,她還挺喜歡聽的。
到公交車終點站,又轉了一輛,八點半左右,陳清抵達遊樂場門口。
遊樂場九點開門。
她先去售票點買了兩張票。
有小醜叔叔在門口賣氣球,陳清挑了一個最大最好看的。
竟然要三十塊!
陳清咬咬牙:買了!
文竹一定會喜歡的。
陳清整理整理襯衫,攥著氣球在門口等沈文竹。
太陽很大,她找了個陰涼地,給沈文竹發了一條信息。
【一灣清泉:我在門口大玩偶的右邊等你。】
陳清站累了,就踮踮腳,四處看。
十點鐘,遊客多了起來,沈文竹依舊沒有出現。
陳清點開企鵝,發現沈文竹還是小手機狀態。
她乾脆播了她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陳清:……
沈文竹曾開玩笑說如果她出事了,就給她爸媽打電話,所以陳清有沈父沈母的電話。
都是關機。
陳清皺皺眉,還是決定再等等。
太陽升到最頂頭,陳清去旁邊的紅鼻子叔叔店買了個菠蘿派繼續等著。
太陽漸漸西斜,最後下山,遊樂園迎來了夜場。
摩天輪的燈開了,遊行已經演了第三輪。
陳清靠坐在牆邊,小心翼翼拿著的門票也微微起皺,連氣球都癟了一點,飄得有氣無力。
她揉了好一會兒眼睛。
好像有小蟲蟲進眼睛裡了,啪嗒啪嗒,眼淚衝刷乾淨後就好了。
她默默起身,走到售票窗口:“小姐姐,我今天早買的票,但是我朋友沒有來,可以退嗎?”
小姐姐搖搖頭:“對不起小妹妹,不能,我看你在那兒蹲挺久了,這個給你吧、”
她送了她一個小徽章:“彆傷心。”
陳清接過小徽章,看了眼時間。
晚上九點了,再不坐公交車,就趕不上末班車了,她的錢也不夠打車回家的。
陳清望著夢幻絢爛的摩天輪,默默轉身。
沒關係。
她心想,沈文竹一定是有超級重要的事兒才鴿了她。
她緊緊捏著門票。
後天是周一,她一定會上學的,到時候我再把門票給她。
周一要上學。
這是學生心理亙古不變的真理。
然而周一,陳清也沒有見到沈文竹。
她也再沒有見到沈文竹。
就連班主任都把她叫到辦公室:“陳清,你和沈文竹是好朋友,你知道她為什麼這幾天都沒來上學嗎?”
陳清懵懵得搖頭。
沈文竹甚至沒有參加中考。
這怎麼可能,怎麼會有人不參加中考呢?
陳清不敢置信。
沈文竹的企鵝會員是年費的,6月就到期了。
陳清眼睜睜看著沈文竹的企鵝頭像變成了灰色。
中考期間,陳清倒黴染上流感,上吐下瀉,發揮失常,隻考上C中。
再然後,陳清的姑媽搬家了,她住校,太長時間不上企鵝號,密碼也忘了。
等她想起來,這個號已經被盜走,成為了彆人的“靚號”。
她高考也發揮失常,最終考了一個首都的大學。
一所沒有沈文竹的大學。
隻有那枚小徽章和遊樂園宣傳海報,靜靜放在書架上。
慢慢泛黃。
*
周六,上午五點半。
陳清起了個大早。
她捏捏眉心,踅摸到浴室,準備衝一把澡。
周三的時候,沈文竹突然問她要不要去大地球樂園,陳清還挺意外的。
仔細想想,也許這輩子沈文竹也沒去過遊樂園,再加上後來沈家一門心思還債,沈文竹更沒可能有去大地球樂園的閒情逸致。
再者,如今大地球樂園新增了《量子空間》的主題公園,還有《象牙之塔》的項目、《重生輪回》的舞台劇版演出,有了不少新看頭。
無論如何,她很開心,非常期待。
“好啊。”她隻考慮了一秒鐘,就答應了。
等沈文竹走後,她才想起一個大頭問題。
她去大地球樂園,會被認出來的吧。
她自己倒是沒事,但沈文竹就玩不好了。
她當時打了個電話給傑夫:“中午好,傑夫,我記得,《象牙之塔》有遊行表演隊?”
周四下午,陳清給了沈文竹一張快速通過票,二人約定十點鐘在《象牙之塔》的遊樂項目前集合。
陳清還特意囑咐沈文竹:“電話保持暢通。”
陳清洗完澡吹乾頭發是六點。
她捏著下巴想,我穿什麼呢。
七點,陳清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和一件藍白相間的擋風外套,再加一件黑色中褲。
臨走前,她噴了兩下冰箱裡的L家香水——偶然,出門了。
嗯,一點也不刻意。
她在車庫裡挑了一輛最不起眼的法家小轎車,駛向大地球樂園。
八點,陳清抵達剛剛開門的大地球樂園,順當停車後,戴上墨鏡口罩走員工通道。
大地球樂園的《象牙之塔》遊行表演隊,是以夢幻形象出場的,即長發公主與白馬王子、繼母等。
每天九點半,所有的遊行演員都會在《象牙之塔》的主題場景中亮相,遊客們可以找他們拍照。
偶爾會有一兩個員工缺席。
小涵公主剛從試衣間走出來:“這方法能行嗎?這個假發好重。”
曹帥對鏡描眉:“彆問我,肆悅導演想出來的。”
張悅好不容易把日禮服套上:“肆悅導演什麼腦子啊,竟然能想出這種方法。”
徐櫻穿著繼母的衣服跑出來,舉著扇子桀桀怪笑:“我是惡毒繼母~~~”
肆悅扮成了小醜,在臉上塗油彩:“我可是專業的,我真當過幾個月私家偵探呢,為了抓那些富豪的小辮子,老娘當初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看,咱們這不就正大光明了嗎是不是?”
吳潔也在給自己塗油彩:“王子呢?”
肆悅:“不知道呢,我在這兒的好朋友說那個員工臨時請假了,從首都調來了一個演王子的演員,一會兒大家都裝作自己是工作人員哈,我和經理打過招呼了。”
化妝間的門被推開。
陳清:“你好,我是今天來演王子的。”
所有人:!!!
一咕嚕全部轉過身去。
肆悅張大嘴型:快戴口罩!!!
所有人齊刷刷找了口罩戴上。
肆悅導演和徐櫻都是名氣的,所以都帶了口罩來。
其他人因為“偵探”精神,也都全副武裝自己,現在紛紛慶幸都帶了口罩。
曹帥看向肆悅,眉毛亂飛:我艸?我們和陳哥撞創意了?!
肆悅:我哪知道啊!
“你好?”陳清走進來,對小醜肆悅說,“抱歉,我是不是來晚了?”
肆悅:做人就要勇。
她現在滿臉油彩,篤定陳清認不出她。
轉過身,故意壓低聲音:“你好,我是……部門經理,哇,你是陳清許也!”
曹帥:我靠,你真是瞎話隨嘴就來啊!
小涵:救命。
陳清笑著和她握手:“你好,我和總部打過招呼了,還請大家,不要對外說。”
肆悅:“好的,你放心,我們……我們今天是口罩節,所以都是口罩主題,每個人全天都要戴口罩。”
張悅錯愕臉:你騙誰啊!
吳潔:哪有遊樂園有口罩節啊!
陳清沒去過遊樂園,遊樂園有什麼節日應該都不奇怪吧:“嗯嗯,好的。”
徐櫻:我去,還真信了啊,該不會陳清許沒來過遊樂園吧!!!
肆悅瞟了一眼眾人,偷偷豎了個大拇指。
眾人:……
九點半,沈文竹進了大地球樂園。
她周二晚上去燙了一頭大卷,今天早上特意五點半起床用卷發棒打理了一下。
她身著明黃色的連衣裙,穿著小涼鞋,外套乳白色的仙氣十足的輕紗防曬衣,戴了一頂小草帽。
九點四十,她來到《象牙之塔》的主題場景門口,一會兒看看妝容,一會兒確認自己噴的淡淡小雛菊香水味道正好。
好緊張啊……
她來回踱步。
陳清許會怎麼過來?
那個戴墨鏡的是嗎?
那個全副武裝的呢?
那頭扮演《象牙之塔》角色的員工出來了,一個個帶著黑色口罩,分外奇怪。
沈文竹隻掃了一眼,又往四處看。
“公主好好看,我要和她拍照~”
“為什麼大家都戴著口罩啊?”
“怎麼不見王子?”
“來了來了,王子好帥啊啊啊啊,氣質好好,哪裡選的這麼帥的員工!”
“有幾分陳清許的影子耶,腿好長啊!我想讓他對我說公主早上好嘿嘿嘿。”
“啊啊啊啊,我也想,但他怎麼都不營業啊嗚嗚嗚。”
“今天大家的妝容都好花啊哈哈哈哈,為啥公主和王子臉上都有油彩哈哈哈。”
沈文竹充耳不聞,覺得一切都是浮雲。
因為她馬上要見真正的陳清許!
她看了眼表。
十點了。
陳清許呢?
她不自覺得整理頭發
“啊啊啊啊啊啊!”
“他要去找誰啊啊啊啊!”
忽然,周圍尖叫起來。
沈文竹一轉身,就看到那個扮演王子的員工走了過來。
他模特般高挑,身著白色的燕尾服,鑽石王冠在陽光下閃耀刺眼,手裡緊緊攥著一束超級無敵好看的氫氣球。
沈文竹心臟狂跳。
他走到她麵前,溫柔握住她的手,俯身,隔著口罩,輕輕親吻她的手背:
“M,mypric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