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華指指左側,說:“瞧見前麵那棟四層,陽台上掛著衣服的大樓嗎?那就是女生宿舍。”又一指右側,說:“最外麵那棟三層的是辦公大樓,廠領導、乾部們都在那裡辦公,旁邊那棟麵積比較大三層,一層是食堂,二層三層是男生宿舍,再往裡,那幾棟都是廠房。我剛來的時候才二百多人,現在有一千多工人。”
顏冬姿和吳鳳梅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這才發現,整個廠區比從外麵看到的要大得多。
吳鳳梅發出驚呼,“天啊,這得幾畝地啊!”
梁小華說:“在騰達工業區,明達電子廠隻能算中等水平。咱們剛才路過的,騰達工業區A區,方舟集團還有自己的生態科技園,還有興橋集團,旗下的工廠,員工都在三千人以上,廠區比這裡大了一倍還多,那才叫大廠!”
顏冬姿想象不出比這大了一倍還多,到底是有多大,她現在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
趁著梁小華介紹完畢,悶頭在前麵帶路,她拉了拉吳鳳梅,示意她慢些走,悄聲跟她說:“煙錢,咱們兩個一人一半吧,畢竟小華姐是為了讓咱們住進來,才買煙的。要是不住宿舍,住旅館,還不知道得多花多少錢。”
吳鳳梅咬咬嘴唇,沒說話,好半晌之後才說:“我從家來沒帶多少錢,要不你先幫我墊上,等發了工資我就還你。”
顏冬姿不由得瞄向吳鳳梅胸口位置,衣服穿的薄了,那裡硬撅撅的形狀便顯露出來。
吳鳳梅連忙用手擋住那裡,訕訕地笑了笑,說:“我也不是不給,就是,就是,你剛剛也聽保安說了,現在招工太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招上,總得留點錢,以防萬一。”
顏冬姿把眼神移開,說:“……要不這樣,我的那份先還給小華姐,你的,等你發了工資再給。”
吳鳳梅鬆口氣:“行”。
顏冬姿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吳鳳梅問自己準備給多少煙錢,卻見她蹙起眉頭說:“你說,咱們不會真的招不上吧?要是真招不上,咱們該怎麼辦呀?”
確實有這種可能性,顏冬姿說:“要是招不上,咱們就去彆的工廠再去麵工唄,這麼個大工業園,那麼多的工廠,總能找到一個肯留下咱們的。要實在不行,就先找個飯店當服務員,剛才坐車這一路,我一直在觀察,這邊大大小小的飯店很多,幾乎每個飯店門口都貼著招工啟示。高工資的工作找不著,低工資的總能找到的。放心吧,不是有句俗話嘛,老天餓不死瞎家雀,總能有咱們一條活路的。”
吳鳳梅眉頭越聽越舒展,笑了起來,說:“嗯,咱們肯定能在平城賺到大錢的!你說話聽著就順耳,可不像那個誰!”說著,她往梁小華的方向努努嘴。
梁小華的宿舍在2層,208房間,從樓梯上來後,一間間的宿舍,密密麻麻,挨得極近。
一進到樓裡,潮濕的感覺比室外更為明顯,牆麵上殘留著被水洇濕後的痕跡,有種發黴的味道直往人鼻子裡頭鑽,顏冬姿不適地揉了揉鼻尖,吳鳳梅更是捂住了鼻子。
梁小華說:“這邊太潮了,我一開始來也不習慣,不過等上了工,一忙起來,就顧不上想習不習慣的問題了。現在還算乾燥,等再過一個多月,到了回南天,那才叫潮,從牆皮往外滲水,被褥都是濕噠噠的。”
顏冬姿決定南下打工之後,專門去現成新華書店找了介紹粵省的書籍看,對這邊地理天氣、人文風俗有一點了解,此時並不多驚訝。吳鳳梅卻詫異得不行:“天啊,怎是這樣?那還能住人嗎,不得得病呀!”
梁小華沒理會她的話,指指走廊儘頭,說:“那邊是水房、廁所、衝涼房,等開工了,每天早上都得排隊,跟打仗似的。”
梁小華找出鑰匙,打開208的門,說道:“條件就是這麼個條件,明達廠的住宿條件算是不錯的了,那些小廠更差。”她讓顏冬姿和吳鳳梅兩個先進來,然後看著吳鳳梅說:“也彆怪我說話不好聽,我先把難聽話說了,免得你們想得太美好,將來吃虧。”
吳鳳梅低下頭去不語,顏冬姿打量著這間小小的宿舍。
四架鐵質上下床,分彆貼靠在兩邊牆上,窗台下麵放著一張木質的長桌,桌下放著把同色的椅子,左邊床側靠門的位置,放了一排白鐵皮櫃子,右側床出去,是個小小的陽台。八個鋪位上,有的放著鋪蓋,有的鋪蓋卷起,有的就隻剩一張床板。床鋪底下,放著臉盆、牙缸、毛巾、鞋子之類的生活用品。
顏冬姿笑著說:“這條件比我們學校宿舍好多了。我們一個宿舍住了二三十號人,是上下層的大通鋪,每次上下床都得從彆人的床鋪爬過去。廁所離宿舍特彆遠,半夜起夜,得打上手電,叫同學陪著去。學校裡也沒洗澡間,得去澡堂子花錢洗。”
吳鳳梅驚訝:“縣城高中條件也這麼差嗎?怪不得你拿到畢業證就不念了。”
顏冬姿神色黯了黯,隨即就恢複正常,說:“所以,這邊的條件對我來說已是相當不錯了。”
梁小華用欣賞的眼光看她一眼,示意兩人把行李放在空床上,指著一個卷起來的下鋪位說:“這是我的床。”又看看鋪著被褥的床鋪,說:“宿舍裡有個湘南的,過年沒回家,這會兒不知道去哪兒了,你們兩人住在這兒,嘴甜一點,彆得罪人家。我們這個宿舍的人都還好,去年,彆的宿舍留宿外人被同宿舍的給舉報了,後勤部的半夜突擊查房,開除了好幾個人,沒被開除的也受了處分。”
吳鳳梅瞪大眼睛:“這麼點小事就開除人啊?這也太不近人情了!”
顏冬姿聽出梁小華話語裡麵的不對,便追問:“怎麼有人被開除,有人卻隻受到處分?”
梁小華說:“因為,被開除那些人是帶男人回來過夜的。”
“啊?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