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豔擦了把眼淚, 說道:“我瞎了眼,我痛苦,後悔不聽你們的勸。可我就是一個小打工妹, 沒錢沒文化沒地位, 我不甘心,可我什麼都乾不了!”
高群一拍桌子,險些將桌子拍翻,說道:“這是要在我們東北, 肯定乾他個兔崽子, 跑到咱們國家來坑蒙拐騙玩女人!”
王小蘭捂住胸口,不是自己的錢, 也讓她心疼得不得了, “他花了你那麼多錢,還借了你2千塊,就這麼算了?”
王豔痛苦地閉閉眼睛,忽地揮起手掌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眼淚立刻流下來,朝著王小蘭吼:“我能有什麼辦法?我連他的麵都見不到, 人人都以為我是得了花癡病, 想嫁外國男人想瘋了,誰會相信一個外國留學生會和我一個打工妹談戀愛?”
王小蘭不高興地嘟囔著:“你這麼厲害跟那個約翰厲害去, 衝我喊什麼!當初冬姿苦口婆心地勸你,你還嘻嘻哈哈的, 嫌人家多管閒事, 現在能怪誰!他一個大學生,又是個外國人,咱們就是個打工妹, 怎麼幫你!”
顏冬姿輕輕推了推王小蘭,示意她就彆火上澆油了。王豔這個樣子,顏冬姿還真怕她尋了短見。
她勵誌要找個外國男朋友,想通過結婚,移民到國外,這些年汲汲營營的,終於捉到了一個,她高興得不行,一心一意的投入、討好,今朝人財兩空,希望破滅,她心中的絕望可想而知。
幸好,她還知道哭訴,否則繼續憋悶下去,她這個人就完了。
顏冬姿呼口氣,問道:“我之前建議你複印約翰的護照,讓他打欠條,你弄了嗎?”
王豔忙又擦了把眼淚,充滿希冀地望向顏冬姿,說道:“有的,有的,我按你說的弄了,都在宿舍,我好好留著!”
顏冬姿點點頭,“那還好。”
這件事情難辦得很,她想了想,沒什麼頭緒,便說道:“我想著,雖然咱們是打工妹,他是留學生,但這世界上人人平等,咱們不比他低一等,他也不比咱們更高尚。再說了,約翰欠錢不還,還翻臉不認人,錯的是他!咱們還是要想辦法,幫著王豔把錢要回來,不能讓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高群一拍巴掌,“就是,冬姿說得對,不能便宜了那小子,道德敗壞、欠錢不還,我這一股股的火直冒!”再生氣也得憋著,誰讓這是在他鄉,又是個底層的打工妹呢。
高群窩火得很,仿佛這些年在平城受的氣都湧上了心頭,她不自覺就攥緊了拳頭。
顏冬姿想了想,又對著王豔說:“外國人都很開放,雖然……雖然你們有了夫妻事實,但是你情我願的,他沒有強迫你,這點,咱們沒法去追究,他玩弄了你的感情,也隻能受到道德上的譴責,對他來說不痛不癢的,還有那些你給他花出去的錢,也是你自願給的,照樣沒法追回來,你有可能爭取回來的,就隻有借出去的二千塊錢了。”
雖然很窩火,但,這就是事實,你情我願,沒法追責。
王小蘭在一旁歎息不已,剜肉般的難受,看著王豔,恨鐵不成鋼。
王豔似乎也早就考慮這個問題,咬咬牙點頭說:“我也知道,我豬肉蒙了心,隻能自認倒黴,要是能把2千塊錢要回來,我也不至於一分錢沒有,光著腚回家!”
“好”,顏冬姿說完之後,就沉默了,她定好了目標,卻不知道該如何去施行,她一抬頭,便看見王豔、高群、王小蘭三人六隻眼睛都充滿期待地看著她,等著她說出具體怎麼做。
顏冬姿很是赧然地摸了摸臉,說道:“我也沒想到辦法,不過王豔你彆著急,咱們群策群力,總能想到好辦法的。那兩千塊錢一定得拿回來,絕對不能便宜了那個約翰!”
三人都有些失望,高群最先恢複過來,說道:“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咱們一起想,總能想到辦法的,這事也著急不來,實在不行,咱們就去找公安,你有那個約翰打的欠條,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顏冬姿沒打過官司,但她會看些法製新聞、法律節目什麼的,多少有點了解。知道便是手裡有欠條,如果對方不配合,打起官司來,錢也不是那麼容易能拿到的,首先要界定欠條到底是不是約翰寫的,還要應付一次次的開庭質證,這裡的時間成本,金錢成本,都不是王豔這樣的打工妹能承擔的。
這樣澆滅積極性的話,她自然不會說,便順著高群的話頭說,“是啊,你手裡有欠條,實在不行,咱們就走法律程序。”
王豔眼睛裡有了一絲光亮,說:“我都聽你們的!”
顏冬姿:“你要是聽我們的,就好好吃飯,好好休息,不要整天老想著這事,好好工作,多多賺錢,把之前的虧空補回來!”
趁著天還亮著,顏冬姿告辭離開了高群家。
王豔和王小蘭也同時離開,幾人在村口分道,高群又繼續送了顏冬姿一段路,她是有話要跟顏冬姿說。
高群:“王豔那事,我琢磨著,太難了,能想到辦法嗎?我雖然看著她就來氣,可是看著她那樣,要是不管吧,也不落忍。再說了,一個外國人,憑什麼欺負咱們,就欺負她是個打工妹吧,要換了是個大學生,看敢不敢這麼囂張!”
顏冬姿雖然很想跟高群說不是,但事實上,就是如此,就是拿準了王豔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打工妹。
顏冬姿長長舒出一口氣,說道:“總能想到辦法的。”
回來這一路,顏冬姿都低著頭,情緒低落,有種物傷其類的悲哀。
她腦子一直在拚命的思考,想著到底該怎麼樣,才能幫到王豔,想得太專注,險些坐過了站。
她下了車,想著,要不就去找校領導揭發,讓校領導給約翰施加壓力,可問題又回到了原點,人家校長憑什麼相信你?憑你打工妹的身份,你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你所說的一切。
“嘟”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車喇叭聲,顏冬姿連忙往旁邊讓了讓。
“嘟”,又是一聲,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冬子老師!”
顏冬姿連忙轉頭,正看見周錦程的車在自己身邊緩步行進著。
“咦,你們這麼早就回來了?”顏冬姿忙拉開後座門,坐了上去。
周耀祖對路上就遇見她非常開心,說道:“我們參加完生日宴就回來了,我叔叔說我要早些休息。”
周錦程從後視鏡看她,忽然問,“你的聚會怎麼樣?”
顏冬姿笑笑,說:“還好。”
周錦程又看她,說:“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跟我說。”
這是看出自己有心事,所以才這麼說的嗎?這件事如果谘詢周先生,他見多識廣、聰明又懂得多,說不定能想到好辦法,可是,真的跟他說嗎?
顏冬姿抿抿嘴唇,感激地看向:“周先生,先謝謝你。”
晚上,顏冬姿回到自己臥室考慮了一會兒之後,決定要向周先生求助。
嚴格說來,這是她第二次找先生幫忙了,隻不過第一次時,她心裡頭有氣,多多少少遷怒了身為郭誌賢朋友的周錦程。之所以找到周先生,深究起來,未嘗沒有欺負老實人的意思,因為他是正人君子,她心裡篤定了便是對周先生不客氣,也不會遭到報複。
想在想來,顏冬姿還是有些心虛的。
而這麼快,第二次求助就來了,還是因為自己的朋友。顏冬姿就更心虛了。
她上了二樓,輕輕敲敲周錦程的房門。
不多時,房門開了,周錦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麵前,已經換好了舒適的衣服,眼看著就是要休息了。
顏冬姿連忙退後一步,摳摳手指,說道:“那個……周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有個事……”
顏冬姿還沒說完,周錦程便說道:“好,你先去三樓等我,我換個衣服就過去。”
“哦”,顏冬姿有些懵地依著他的意思轉身就往三樓而去。
不多時,周錦程便換好了衣服上了來,示意顏冬姿坐下後,在她對麵坐下,說:“太晚了,就不喝茶了,省得影響睡眠。”
顏冬姿忙說:“不用,對不起,周先生,這麼晚了還打擾你。”
周錦程笑了下,說道:“你剛剛已經道過一回歉了。”
“哦”,顏冬姿迅速抬頭看了眼周錦程,又低下頭去,把滑落下來的一縷發絲掖到耳朵後麵,感覺自己的耳朵尖有點熱,開口說道:“其實,不是我的事兒,是我原來同宿舍的一個舍友,她出了些事情。”
周錦程往後靠了靠,依舊腰背挺直,但人卻也放鬆了不少,說道:“說來聽聽。”
顏冬姿便把王豔的事情擇去特彆隱私的部分,一五一十地跟周錦程講了一遍,然後說道:“我們見識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被人這樣耍弄騙了錢卻還是不甘心,就想把那2千塊錢要回來。”
周錦程一直認真地聽著,中途並沒有插嘴,聽完之後才開口道:“就如此簡單?不想讓那個約翰受到應有的懲罰嗎?”
顏冬姿沉默了下,說道:“自然是想的,王豔的事情我從始至終看在眼裡,那個外國人就是在哄騙她,誘導她,她才會心甘情願地花乾淨了自己的血汗錢給他買這買那!”
顏冬姿咬了下嘴唇,繼續說:“可是……光是把欠的錢要回來就已經是很難的事了,也不敢奢望壞人真能得到教訓。”
周錦程牽牽嘴角,說道:“你上次教育周耀祖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顏冬姿頓時有種班門弄斧的羞怯之感,隱隱有些了悟周錦程這麼問的用意,卻也不甚清晰,便如實回答道:“孔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周錦程曲起手指,輕輕敲了下桌麵,“以直報怨,就是要讓那些欺負了你的壞人懂得什麼叫是非對錯,懂得做人的道理,從此不敢再犯同樣的錯誤,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顏冬姿不由得歪了下頭,困擾地問,“以直報怨是這樣解釋的嗎?”
周錦程的頭同樣歪了下,做了個“自然是”的動作。
顏冬姿低頭思考了下,又抬頭說,“可是,這不是我的事兒,而是我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