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冬姿覺得,相比他們,周錦程才更像孩子的父親。自從她來到周家,孩子爸爸好似從來沒有主動給周耀祖打過電話,更彆說過來看他了。
雖然周錦程沒和她說什麼,但顏冬姿還是非常擔心。她周耀祖相處了這麼久,產生了很深的,不亞於侄女和外甥的情感,不舍得和周耀祖分開,同時也產生的嚴重的危機感。
萬一周錦程沒爭過父兄,真的回了港城,她該怎麼辦?
她是周耀祖的家庭教師,周耀祖離開了,她自然也要離開了,便是周錦程想要留她,她也不能留。周耀祖離開了,家裡隻剩下她和周錦程兩個人,就真成孤男寡女了。
她在期盼著周錦程能爭贏的同時,也在慢慢想著自己的後路。
周錦程給她的工資高,年節還有紅包,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她攢了不少錢,足夠回老家開一家飯店了,要回去嗎?
因著自己都沒決定好將來是回老家去還是繼續留在平城打拚,雖然她很想二哥過來平城,但一直也沒付諸實質。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要離開平城,她心裡又空落落,那股子難受勁兒和剛離開老家的時候差不多。
大概就正和了那句話,他鄉待久了也成了家鄉。
端午節過後的兩天,周錦程剛出門不久就又匆匆回來,讓顏冬姿幫著周耀祖收拾行李,說是剛剛收到消息,馬來西亞的橡膠大王王盛萊去世了。這位橡膠大王是周老爺子的世交,從小看著周錦程長大,他要帶著周耀祖趕最近一般飛機去馬來西亞參加葬禮。
聽說周錦程叔侄要去坐飛機,顏冬姿心裡頭不踏實。最近國外接連出了兩起劫機事件,都出現了乘客傷亡的情況,讓顏冬姿對這種號稱最安全的交通工具產生了不信任。
但顏冬姿隻是在心裡擔心,並沒有表現出來,遇到這種事情,周氏叔侄不可能因為坐飛機有風險就不去了。她快速幫周耀祖收拾行李,包括出席葬禮穿的黑色西裝,平時穿的素色休閒衣服,睡衣褲、內衣褲,還有洗漱用品等等,全都裝在周耀祖的小行李箱裡。
周耀祖不認識王盛萊,也沒有去過馬來西亞,對忽然間要因為一個陌生人去一個陌生地方,還有些茫然。直到顏冬姿讓他自己再確認下還有沒有需要帶的東西,他小聲說:“我不認識他,我可以不去嗎。”
顏冬姿摸摸他的頭,說道:“你雖然不認識他,可是他是你爺爺的好朋友,是你們周家的世交,你爺爺要去,你爸爸要去,叔叔要你,你是周家的下一代,自然也是要去的。”
其實周耀祖自己也明白的,叔叔讓他去,就肯定有去的必要。
“那新媽媽也要去嗎?”周耀祖又問。
這個問題,顏冬姿回答不上來,她隻能說:“她要是去了,你就隻把她當成是一個普通的長輩好了,明白嗎?”
隻當成一個長輩,可以尊重,卻不用親近。不抱期望,也就不會再受到傷害。
周耀祖點點頭,聽懂了顏冬姿的意思,他說:“放心吧,冬子老師。”
顏冬姿又摸摸他的頭,“好了,去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落下的。”
隔天是最高群搬家的日子。
顏冬姿本來時打算帶著周耀祖一起去高群的新家幫忙的,現在周耀祖離開了,她早晨起來做了些簡單的早飯吃完就去了謙和村。
高群一家三口站在門廊外,都是一臉的喜氣洋洋,房東大爺陪著他們站著,一邊抽煙一邊聊天,對他們的離開頗有些不舍。高群把自己新租的樓房的地址給了他,邀請他有空就過去串門。
顏冬姿越過堆在走廊裡的大包小包,心說也不知道他們是幾點起的,已經把所有的東西都打包好了。
高群一轉頭就看見了正往過走的顏冬姿,有些驚訝:“你怎麼這麼早?周小少爺不管了?”
顏冬姿:“他們出門去了。你們家的東西可真不少!”
高群:“可不是,多了孩子,正經居家過日子,又添了不少東西,搬到樓房去也都舍不得扔,看哪個都覺得有用,索性就都帶過去。”
顏冬姿左右看看沒看見高群家閨女,便問她去哪兒了,高群說:“昨天晚上把她送到小華那裡了,搬家太亂,怕顧不過來她。唉,這回租樓房,又給她交了公立學校的借讀費,算是把我們的老底徹底都花光了。”
顏冬姿笑說:“你敢花,還不是因為賺得多啊,現在你和姐夫工資都比以前高了不少,以後隻會越來越好的。”
高群笑得合不攏嘴,說道:“我如今又乾回了老本行,你姐夫被潘總介紹去了物業,要不是現在我們兩個的工資都還可以,確實沒底氣租房子,沒底氣交借讀費讓孩子上公立學校,這都是托你的福,沒你就沒我們家的今天!”
顏冬姿連忙擺手:“你可彆把功勞算我身上,我就是幫你們搭了橋而已,還是你們自己有能力,人品好,才讓潘總看中的。”
高群:“要沒你給搭橋,潘總能知道我,就聊那麼幾句,潘總能知道我人品好不好?說白了,還是潘總對你和梁小華有好印象,才覺得我也靠譜。”
這話倒是真的,顏冬姿索性也不反駁了。正好,高群老公找的搬家車來了。
他是在村裡找的,專門幫人拉貨搬家的麵包車,院門口太窄,進不來就停在門口。司機隻管開車,不用幫著裝卸,這樣比幫著裝卸的省了十塊錢。
高群和高群老公都很有力氣,再加上有顏冬姿和房東叔叔這兩個幫忙的,一會兒就把所有東西都裝到了車上,高群和她老公又跟房東叔叔正式告彆,高群老公跟車押送,高群和顏冬姿去坐公交車。
高群一路從謙和村走出來,看著已經習慣了的村中景色,非常感慨,說:“剛把閨女接過來時,每天都很茫然,有點過了今天不知道該怎麼過明天的感覺。我們每天乾著最低等的體力活,孩子上著最差的學校。乾完一天活回到狹窄的小屋,聽見孩子嘲笑老師,說她管‘同學們,早上好’,叫做‘吐血們,早死好’,那會真不知道我們這小家還有沒有未來。”
高群頓了頓,看著顏冬姿,說道:“幸好,現在能看到未來了,前邊的路都亮堂了。我和她爸都有了好工作,搬到了正經小區的大房子去住,孩子轉過了公立學校!”
顏冬姿:“會越來越好的,我們都會越來越好的。”
高群租住在梁小華的隔壁小區,但比她的小區要老舊很多,是原本的一家國營工廠的宿舍樓,後來國營工廠被拆分了賣掉,有些土地做了商場,有一部分土地蓋了商品樓,隻剩下這些個家屬樓不知道什麼原因被保留了下來。
高群租住的房子在五層,大概有四十多平米,有一個小小的客廳,分隔出兩個臥室,小區後來改裝過水電,屋裡有上下水、可以做飯、上廁所。
高群和她老公之前已經過來打掃了,兩人自己動手,重新刮了大白,地板、玻璃也都認真擦洗過,此時也是窗明幾淨,顯得十分敞亮。
雖說裝修簡單,自帶的家具也比較舊
,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對高群家來說,已經是質的飛躍了。
高群和她老公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光芒。
顏冬姿反正也沒事,就留下來幫他們收拾東西。
原本在十多平米的小屋子裡覺得東西還挺多的,但分散在四十平米的房子裡就顯不出來了。高群和顏冬姿幾個都是乾活利索的人,沒多長時間就整理好了。
高群老公去燒了開水,打開新買的茶葉給每人沏了一杯。
高群:“一會兒還得麻煩你,我中午也整個喬遷宴,你可得給我當大廚。”
顏冬姿:“那是自然,義不容辭!”
高群的喬遷宴請了梁小華和跟她合住的室友馬麗,也是佳玉公司的,負責藝人管理方麵,也是潘佳玉的左膀右臂,顏冬姿見過她幾次,也是熟人。
高群的女兒自然也被帶回來了,她長相隨了高群老公,不算頂漂亮,隻能說是清秀,但個子高高,長手長腳,很是乖巧、有禮貌,因為有了自己的臥室,高興得不得了,裡裡外外地看了又看,一會兒喊聲“媽”問這問那,搞得高群有些不耐煩。
看著她的樣子,顏冬姿有點想象不出,孩子之前在老家叛逆時的樣子。
高群所說表現得很不耐煩,但很欣慰,說:“這孩子現在可乖了。她跟我們到平城那天,看到我們就住這樣的環境裡,當時就眼淚含眼圈了。我就逗她,說要不現在就送你回去,你留在這裡跟著我們可不是享福,而是在受苦。她搖頭,說寧願在這裡吃苦,也要跟著爸爸媽媽。當時我心酸的啊!她來了之後,也不用我們多說,人就董事了,說一定要好好學習,考上好大學,將來在平城買大房子給我們住!”
高群說著,眼睛有些濕潤,說道:“聽孩子這麼說,我們就是再苦再累,也值了。這孩子現在也不用我們操心,雖說民工子弟學校老師的水平不咋地,但她還是認真聽講,下課了自己在家自學,等轉到了公立學校,教學質量好了,這孩子也能輕鬆些。”
顏冬姿在他們一家人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不由得也是大受觸動。
飯菜做好,大家紛紛上桌,彼此敬酒,互相慶祝。
馬麗之前也沒少從梁小華那裡吃到顏冬姿做的食物,此時不免又是大誇特誇。
梁小華和顏冬姿挨坐在一起,說道:“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就是那個李曼琳的事兒,其實是她想找你。”梁小華指指自己另一邊的馬麗。
馬麗揮揮手,對著顏冬姿友好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