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宣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看,時隔三年重回舊地,一切還是熟悉的模樣。
街上人來人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三三兩兩路過的街坊,有打馬而過的學子,還有招搖而過的女子們……一切都生機勃勃的,喧鬨中透露著煙火氣,這才是他喜歡的人間啊!
街邊賣小吃的香氣遠遠傳來,喬宣吸了吸鼻子,露出懷念的神色來。
他的第七世曆劫結束,離現在也不過才三年而已。
三年時間看似很長,但和他七世曆劫的人生相比,卻是十分的短暫,短暫到一些並未感覺遙遠,短暫到認識的人和事都還在……
喬宣收回視線,乖乖坐了回去,悄悄瞥了眼身邊的師父。
這一個月來,他們沿路遊山玩水,最後來到南樾國的國都,師父一路上都沉默寡言,但倒是從不管自己做什麼去哪裡……不過自己之前答應了,等來過這裡之後,就老老實實和師父回懸河穀修煉的!
這裡喬宣熟的很,他帶著師父去了都城最好的客棧,拿出銀子定了兩間上房。
喬宣陪著師父上了樓,眼神微動,乖巧的笑道:“師父您先歇著,我去外麵看看晚上吃什麼。”
雲庭疏頭戴鬥笠,白紗遮住了滿頭銀發,隱約露出半張麵容,唇角揚了揚,聲音很輕:“好。”
“那我走啦。”喬宣說。
說著一步三回頭的往外挪,眼看師父進屋關了門,這才轉頭飛奔而出,歐耶,現在終於是他一個人了!
雖然有法術,能禦劍,但這裡都是凡人,喬宣可不敢鬨出太大動靜,隻能撒開腳丫子跑,很快就來到了另一條街區。
喬宣循著記憶中的路,來到了一個宅子跟前,他看著熟悉的有些陳舊的大門,深吸一口氣,砰砰砰的敲了幾下。
很快就有人來開門了,開門的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丈,疑惑的望著喬宣道:“小公子找誰?”
喬宣一看開門的陌生老丈,心中一沉,緩緩問道:“請問這裡是秦家嗎?”
老丈搖搖頭:“不是。”
喬宣一怔,露出失落之色。
第一世情劫距今已有一千年,當年一切早已灰飛煙滅,雖然容家之事著實有些遺憾,但因為太過遙遠,喬宣覺得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並無強求之意……可第七世情劫結束距今才僅僅三年,三年的時間,近到一切還恍如昨日。
他想著,這一次,也許總能來得及挽留一些什麼的……
結果這裡依然人去樓空。
不再是他的家了。
喬宣拱手道:“打擾了。”
說著轉身就要離開,既然都不在了,那自己也該回去了。
這時老丈開口道:“不過如果你是要找秦家人的話,老朽倒是知道在哪裡。”
喬宣驀地回頭。
老丈感慨歎道:“這秦家哥哥據說當年在縉王之亂裡死了,他的妹妹後來就把這宅子賣給了老朽,去南麓山下麵開了一個酒樓,因為酒釀的好頗為有名,你去了南麓山沿路問一問就知道在哪了。”
喬宣眼中驀地浮現亮色,深深作揖道:“多謝老人家。”
老丈笑道,“不必客氣。”
喬宣已經等不及了,飛快的往外走,但南麓山離這裡有些遠,走路的話怕不得兩個時辰,禦劍的話又太驚世駭俗……他一轉身看到了一個牽著馬的書生,書生看起來不算富裕,衣衫洗的發白發舊,拿著書邊走邊讀,搖頭晃腦腦的喃喃自語。
喬宣笑眯眯的走過去,拿出了一錠金子,道:“你這匹馬賣給我如何?”
書生看著金子目瞪口呆,他這瘦馬哪值這麼多錢,這是碰到傻子了嗎?還是哪家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公子?
唯恐對方反悔,書生一把接過金子,將韁繩遞給了喬宣:“成交。”
可彆反悔啊!
喬宣心情好,彆說一錠金子了,兩錠金子又算什麼,他縱身上馬,直奔南麓山而去。
沿路問了幾個人,喬宣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客棧。
此時正值吃飯的時候,客棧內的生意很不錯,人來人往的,喬宣望著客棧上的牌匾,行雲流水飄逸灑脫的三個大字:縱雲樓。
這字很熟悉啊,一看就是那人的字,喬宣有點意外。
他頓了頓,走進了客棧。
四周是吃喝笑談的聲音,這裡有江湖人士,也有販夫走卒,有婦人孩童,也有書生秀才……各種不同的人在一起,卻難得在這裡相處融洽,不論何種身份,來這裡喝酒吃飯便是一樣的。
喬宣守了一會兒,終於等到了一個空桌,安安靜靜-坐了下來。
他環視四顧,看到小二忙著打掃接客,沒多久,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嬌俏女子從裡麵走了出來,女子容貌清麗,膚色不算多白,但神采飛揚,眼神靈動,看起來生機勃勃的,一身乾淨利落的衣衫,身姿矯健,一手拎著兩壺酒行走如飛。
喬宣看的有些失神,不由得笑了,這丫頭看起來過的還不錯,說實話,當初他就那樣死了,又看太子一脈式微,著實有點擔心這丫頭被牽連,一個女孩子孤身處於亂世,無法自保……
但這一路走來,他擔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太子成功登基為帝,縉王謀反被處死了,民眾安居樂業,他的妹妹也安然無恙,還在這裡開了這間酒樓……
就算自己不回來,一切也都會很好。
喬宣找小二點了一壺酒。
沒一會兒,秦靜白親自給他送了過來,她雙眼亮晶晶的,笑起來臉頰有著小酒窩,似乎覺得喬宣好看,多看了他兩眼笑道:“公子好生俊秀,第一次來這裡?”
不錯,膽子越發的大了,不過這丫頭現在看起來,比自己還大一點的樣子……
喬宣低低笑了聲。
正在這時,那邊又有人喊,秦靜白沒多留,風風火火的轉身走了。
喬宣低頭喝了一口酒,味道著實不錯,他準備喝完這壺酒就回去,忽的聽到前麵傳來一陣嘈雜,原來有幾個登徒子來了,正圍著秦靜白調戲。
“秦小娘子來陪本少爺坐會兒,你這裡今天剩下的酒本少爺全包了。”
“沒錯,王少可是有錢的很。”
“秦小娘子不如跟了王少,日後穿金戴銀少不了你,何必如此辛苦在外操勞呢?”
喬宣勃然大怒,正要出手,忽的聽到四周傳來竊竊私語。
“這哪來的幾個傻-逼,沒有領教過秦姑娘的厲害嗎?”
“沒事兒沒事兒,看戲就好了,傻-逼年年有,今年還不算多呢。”
“女兒啊,你看看你秦姐姐怎麼揍人,等你長大了,我送你來和你秦姐姐學幾手功夫,也免得叫一些齷齪之人給欺負了。”
喬宣:“……”
砰砰砰幾聲響,不過眨眼的功夫,那幾個蠢貨就被秦靜白給踹了出去,她甚至眉梢都沒有挑一下,轉身繼續笑意盈盈的送酒去了。
喬宣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額頭,嗯,當年他還在的時候,這丫頭還是個乖巧的小丫頭,隻會一些花拳繡腿,這三年過去,功夫倒是長進了不少啊……
話雖如此,但喬宣還是覺得心有不忿,不想這樣輕易放過那幾個人。
眼看他們罵罵咧咧眼含恨意的模樣,喬宣手指微動,神不知鬼不覺的丟了幾個法決出去,那幾個男人忽的一怔,然後發出驚恐的尖叫爭先恐後的跑了。
喬宣眯了眯眼睛,這幻術不算複雜,但對付這麼幾個凡人足夠了,保準他們以後見了女人就如同見了鬼。
他收回視線,正要繼續低頭喝酒,忽的視線一凝。
一個身穿粗布灰色道袍,腰間係著一個酒葫蘆,頭發簡單用木枝束起,五官清俊的青年走了進來,青年行走之間自有一番灑脫肆意,飄逸出塵,然而那深灰色的眼瞳深處,又似乎有著對世間一切的涼薄無意。
秦靜白見到他來了,露出驚喜的神色,道:“陸大哥,你怎麼過來了?”
喬宣連忙側頭,不想被這人看到。
誰知青年深深看了那幾個落荒而逃的登徒子一眼,驀地抬眸,銳利目光看向了喬宣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