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在呼喚我嗎?
夜司羅怔怔的伸出手,剛剛碰觸到河麵,忽的河麵掀起波瀾,他被拽了下去,河麵很快恢複平靜,除了橋邊少了一個不起眼的亡魂,一切都沒有改變。
他並不知道。
橋上孟婆淡淡的回頭看了一眼。
每隔一段時間,總有些舍不得忘卻過往的亡魂,他們站在奈何橋邊,不願意投胎轉世,但時間久了,最後都會被忘川的怨鬼拽進去,同化成這河中怨鬼的一部分,永生永世,都要在此沉淪……他們最後還是會忘掉,他們不願忘掉的回憶。
夜司羅被卷入了河中。
無數怨鬼過來撕咬他,他很快就被咬碎了,那撕扯靈魂的痛苦,讓他的記憶變的錯亂,他聲音淒厲,可是他的聲音穿不透河麵,河麵一片平靜,而河下是無數怨鬼的淒厲哀嚎,他們互相撕咬,一遍又一遍的,不斷的重複著死亡與重生。
他的記憶漸漸變的模糊,每被撕碎一次,就會忘掉一些事,可是他不想忘掉,那是他僅剩的美好回憶,他拚命的撕咬那些怨鬼,將其他的怨鬼吞噬掉,隻因為不想就這樣忘掉……
他就這樣不斷的和怨鬼廝殺著……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麼了。
他忘掉了自己的爹娘。
他忘掉了自己的仇人。
也忘掉了自己的愛人。
他唯一還記得的事――就是自己不想忘掉。
可是他卻不記得自己不想忘掉什麼。
到底該怎麼找回自己的回憶?
他沿著忘川往前飄蕩,越往深處,怨鬼越來越多,越來越強,他一路廝殺掉所有的怨鬼,一直一直一直往前走……
是不是走到了儘頭,就可以想起自己忘掉了什麼?
他就這樣一直走啊走啊,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他在忘川的儘頭看到了一道光,再往前走一點,原來那光芒是一麵鏡子發出的,他往前一步,身軀沒入了鏡子。
他從忘川儘頭走了出來。
他茫然四顧。
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在哪。
他還是想不起自己忘掉了什麼。
他失神的看著那麵鏡子,鏡子中卻什麼都照不出來,他就這樣待在空寂的大殿,守著一麵照不出人的鏡子。
又過了很久,他開始畫畫。
他不記得自己為何要畫這個人。
但是他落下筆,就自然而然的畫出了一個少年,少年會哭,會笑,會鬨,他回眸望著他,眼中盛著星輝,這樣的美麗。
這就是自己忘掉的人嗎?
少年是什麼人,為何自己要畫他?
他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為何存在。
他隻是木然的一次次的畫著畫,似乎這是唯一代表著他存在的東西……
他到底忘掉了什麼……
一萬年多年過去。
終於有一天,一個少年闖入了地宮。
他不喜歡有人打擾他,所有來到這裡的人,都會被他殘忍的殺死,就在他要再次殺死這個闖入者的時候。
那個少年對他說,我知道你畫的是誰。
………………
喬宣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出現,看著紅發紅眸的男人,看到他們被卷入鏡中。
原來惡鬼真的是夜司羅。
他終於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原來這鏡子竟然可以穿越時空!
當初-夜司羅在忘川沉淪,他來到忘川儘頭看到的光,就是鏡子發出的,鏡子將他帶到了一萬年前,他在這裡待了一萬年,直到自己再次來到這裡……
如此便能夠解釋,為何他在這裡一萬年不曾離開,卻又是自己四百年前的情劫對象。
那一萬年的時間,走馬觀花,看的很快,但喬宣依舊心情複雜,久久不語。
他沒有想到自己死後,夜司羅還是殉-情了。
沒有必要的……
儘管站在夜司羅的角度,除了報仇手段卑鄙了一些,夜司羅沒做錯什麼,但自己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無法接受自己愛的人殺死爹娘,無法接受自己繼續愛著這個人……所以他寧可自己死去,把活的機會讓給夜司羅。
了卻這段恩怨。
他是想要夜司羅自責痛苦,但也想要夜司羅好好活著。
這是一種非常矛盾又複雜的情緒。
愛恨糾纏,不過如此。
但一定要剖開來說的話……所謂的讓對方活著接受懲罰,無非是一個徹底絕望的戀愛腦,給自己的悲哀可笑愛情,留下的最後一層遮羞布罷了。
說到底,那一世他們根本就沒有在一起的可能,無論站在誰的角度都是血海深仇,無法可解,悲劇是必然的結果,是一場慘烈的雙輸。
仇恨下沒有一個人是贏家。
冤冤相報何時了。
幸好結束了。
可是死都死了,為什麼不肯走?為什麼不去投胎?
淪落為忘川中的怨鬼,最後還是忘掉了一切……何必呢?
早知這樣的結果,還不如直接喝了孟婆湯去投胎呢,平白浪費了我拿命給你換的機會。
喬宣歎了口氣。
自己早已放下過往。
既然你最後還是忘了。
那就不要再想起來了。
如此最好。
時間已經走到了現在,鏡子中的畫麵停止下來,忽的喬宣眼前一陣暈眩,又出現了一道漩渦,他被從漩渦中甩了出去!
喬宣晃晃自己的腦袋。
他下意識的就去看四周,沒有看到夜司羅,喬宣籲出一口氣。
幸好夜司羅不在!
當時情急之下,他告訴夜司羅自己知道他畫的是誰,不過是為了保命的權宜之計,現在既然知道了惡鬼就是夜司羅,以及自己死後的發生的事情,他斷然是不可能告訴夜司羅真相的,夜司羅不在,自己就不用想辦法編借口騙他了。
放鬆下來,喬宣才開始觀察自己的所在。
腳下踩的是青青草地,頭頂是無垠碧藍天空,四周充斥著仙靈之氣,一片寧靜祥和,哪裡還是冥界那個陰森森的鬼地方,這裡分明是天界啊!
喬宣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他不過是去鏡子裡走了遭,就這樣莫名其妙回天界了?
他想要看的是自己和師父的事啊,根本不想重溫和夜司羅的悲劇好嗎?結果不想看的東西看了一大堆,想看的東西卻是半點沒看到……
辛辛苦苦跨越三界,結果卻是白忙一趟。
喬宣憂傷的歎了口氣,既然回都回了,不如就回懸河穀吧,外麵的世界太糟心,這次回去自己一定安心修煉,修身養性,再也不隨便亂跑了……
不過天界真的太大了,他現在是在哪兒啊?
好懷念地球的導航……
喬宣不認得路,隻能隨便尋個方向往前飛,好在沒有飛多久,就碰到了一個身穿青衣的散修,散修踩在一把折扇上,慢悠悠的往前飛著,一邊飛還在一邊看著書……
喬宣吸取了當初第一次出穀的經驗,沒有貿然前往,而是遠遠的打招呼:“這些道友,稍等一等!”
青衣修士聞聲停了下來,青年容貌周正清朗,收起書,好奇的看著喬宣,道:“道友有什麼事?”
喬宣禦劍上前,不好意思的道:“我想去澤白山脈,但是不認得路了,因此想請教這位道友,澤白山脈往哪邊走?”
青衣修士想了想,搖搖頭道:“沒有聽說過澤白山脈。”
喬宣:“……”
不至於啊,要說懸河穀彆人不知道還算正常,但澤白山脈占地綿延,十分有名,天界仙人怎麼可能有沒有聽說過呢……
難道是個剛飛升的散修?
喬宣又問:“那雲海天宮道友可聽過……”就算是個剛飛升的散修,不可能連雲海天宮都不知道吧!自己也可以先去雲海天宮,再繞道回去……
青衣修士搖搖頭:“沒聽過。”
喬宣倒吸一口涼氣,說:“道友您是剛飛升的嗎?”
青衣修士搖搖頭:“我已飛升五百年了。”
喬宣:“……”
喬宣定定神,將華瀾帝君、宓芸宮主、若華神女、歸元老祖、北辰星君……所有他想得到的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及門派都詢問了一遍,結果青衣修士全都搖頭說沒有聽說過,而且看他的目光也越來越詭異,好像他是個得了癔症的傻子一般……
喬宣冷汗都下來了,背脊發涼,這是怎麼回事?
這裡沒有一個他認識的人存在。
這裡不是天界嗎?
青衣修士憐憫的看著眼前少年,這少年該不是哪個犄角旮旯來的吧?據說人間的修行界啊,有人就是喜歡取些花俏的名頭,聽起來倒是氣派的很,但少年說的這些名字自己一個都不曾聽說過,可見根本寂寂無名,但是這樣也不對啊……少年既然能飛升天界,問自己那些人間的人做什麼?
長的模樣俊俏的很,難不成飛個升,被雷把腦子劈傻了?
被雷劈傻的修士他也見過,瘋瘋癲癲的,甚是可憐,青衣修士想到這裡,同情的對喬宣道:“你在天界可有認識的人?”
喬宣僵硬的搖搖頭。
青衣修士更可憐他了,說:“哎,我此行要去聖山朝拜,太初古神千年才會講學一次,乃天界一等一的盛會,萬仙來朝,隻為能見尊神一麵……你既然無處可去,不如便跟著我吧,若能得尊神教誨,也是你的機緣啊……”說不定能把瘋病治好……
喬宣驀地一怔:“太初古神?”
青衣修士一看他就啥也不知道,立刻崇敬的解釋道:“天界太初古神,人間東乾聖尊,冥界伏翼大帝,乃三界三聖,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喬宣:“……”
他,他,他該不是穿越到幾十萬年前的過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