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五、六天,他怕丟臉,刻意往好了說。
但即使這樣,對一個小孩而言,這也是一件極難堪的事情。他乘著寶玉不注意,偷偷瞪了瞪他。
小八:“……他瞪你。”
寶玉動作一頓,想了想,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便沒放在心上。
他小時候也愛調皮搗蛋,大姐姐不也沒說什麼。而且大姐姐最愛誇他,教他寫字的時候,常說他天賦好呢。
寶玉決定向大姐看齊,一通糖衣炮彈砸下去:“不錯,比我當年好。”
賈環:?
他懷疑賈寶玉吃錯了藥,畢竟太太常說他不如寶玉,結果賈寶玉居然沒有借機暗損他,還拿當年的自己來比較,誇他字寫得好!
他們倆肯定有一個人不正常。
賈環想完乾脆不理寶玉了,他偷懶懈怠可是要挨罵的,可不像賈寶玉,隨便撒個嬌就過去了。
他越想越難受,落筆都重了些。
寶玉就近趴著看他,注意到他的視線,還咧開嘴笑一笑。
賈環:……這誰無視得了啊!
他懷疑對方是故意來奚落他的,乾脆放下筆,賭氣問道:“你一遍要抄幾天?”
“
呃……”寶玉卡住了,他認真思索了一番,覺得以他現在的腕力來看,應當要不了那麼久。
他估摸了一下,對賈環說:“一個時辰。”
賈環聞言卻是笑了,他以為賈寶玉在吹牛,不屑道:“我不信。”
寶玉托腮:“那便寫著試試吧。”
說罷,他讓彩霞送來筆墨。幸好這些都是常備著的,彩霞不一會兒就備好了,還給他們都沏了新茶。
碰巧金釧兒也來了,寶玉把豆沙糕推到賈環那邊,努了努嘴:“諾,快吃。”
賈環:……
金釧兒:……
憑一己之力把兩人弄暈厥的寶玉渾然不覺,他撿起一塊豆沙糕遞到賈環嘴邊,見他乖乖吃了,不由展顏。
賈環其實是沒反應過來,但他吃都吃了,總不好吐出來,隻能默默嚼著,時不時偷偷瞧一眼對麵。
這“兄友弟恭”的畫麵著實刺激到了金釧,她拉住寶玉的一隻手,不住地搖頭,眼睛裡也隱隱透著質疑,似乎在問:你怎麼跟他混在一起了?
寶玉不慌不忙,露出紙筆。
“我抄字,姐姐去忙吧,不用管我。”
說完了,金釧還不放棄,寶玉隻能使出殺手鐧:“抄完了,和環哥兒的一起,拿給老爺看。”
一招製敵,見血封喉。
金釧兒鬱悶地收回手。
聽見寶玉這麼說,先前還在看戲的賈環渾身一抖,巴掌大的小臉也白了。他就說賈寶玉今日怎麼這麼好心,原來在這兒等著他!
這下他哪裡還敢悠閒,忙把嘴裡餘下的殘渣和著茶水吞了,騰出手來一手按經書,一手照貓畫虎。
一個時辰後,寶玉鬆手。在他對麵,賈環因為手臂酸疼,已經偷偷休息過好幾次了,但他每每都不服輸地繼續寫,寫到後麵手臂搖搖欲墜,他也沒點反應。
寶玉暗忖:怕是痛得都沒知覺了。
他輕輕地歎一口氣,吩咐彩霞將紙收好,他自己則換了個方向,將賈環半攏在懷裡,回憶起往日先生的動作,輕輕按壓他手臂上後溪、內關、曲池等穴。
“你乾什麼?”賈環一驚,當時就掙紮起來,卻被寶玉仗著人高手長輕鬆鎮壓住了。
他今日練完了其實也渾身酸疼,不過製服一個瘦肉的小孩還是輕而易舉。寶玉把賈環
按服了,才摸摸他的頭,大人似地開口:“練字當練腕,你還小,腕力不足,還是不要操之過急,每日適當練練就行了。”
賈環看著比自己大兩歲的賈寶玉說出這樣一番話,難免彆扭。
他內心崩潰:這話說著合適嗎?!
他雖不適應,但並非不識好歹的人,便繃緊了臉,乾巴巴地憋出來一句謝謝。寶玉也不介意,點點頭,拿著彩霞整理好的紙稿,一頁一頁同賈環翻閱。
受近日讀書的影響,他不但念,偶爾讀到興起,還會試著用自己的話解釋一下。再拗口的經文,經他一說,也變得通俗易懂起來。
還在疑惑手怎麼不疼了的賈環放下酸麻的手,怔怔地看著麵前的經文。
耳邊,是賈寶玉款款而談的聲音,眼前,是娟淨秀麗、初具神韻的字跡。和麵前的字一比,他寫的東西,簡直不能稱之為字,反倒像是鬼畫符。
原來,他們之間的差彆,竟這麼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