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一覺酣睡到天亮,連針都是太醫替他收的。等他醒來,懶懶地伸展了手腳,又在床上像隻貓兒似的拱了下背後,才發覺有些不對勁。
這床好軟,他記得他的床因為自己懶,鋪得很薄來著。
睡慣了硬床的寶玉忍不住又在枕頭上蹭了蹭,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入目是一大片繡有精致暗紋的白色布料,幾縷青絲落在上麵,他動動手指就能勾住。
幾乎是心神剛動,寶玉的手就勾了上去。柔軟的發絲在食指上勾了一圈,又被它的主人扯走。
“醒了?”水溶直起腰,用自己的手代替發絲纏上了寶玉的手指,觸手溫熱,讓他稍微放心。聽說小孩子容易著涼,現下看來,寶玉的狀態還不錯。
寶玉呆呆地側躺在被窩裡,視線不斷上移,順著水溶清瘦的頸部線條爬到他略顯疲憊的臉上,愣了一小會後,終於弄明白現下是個什麼情況。
水溶明顯一宿沒睡,眼底都出現了青黑。隻不過他的五官依舊很好看,頭發隨意地披在身後,柔和了輪廓,更添幾分出塵的仙氣。有一綹留在身前,就被他不經意地抓上了。
寶玉的臉一下爆紅,他扯過被子掩住頭頂,有些不好意思。
他這一大早的都做了什麼啊。
他的回應也悶在了被子裡,像蚊子哼哼般幾不可聞。
水溶好笑地把人挖出來,帶著掩不下去的笑意,對自欺欺人的寶玉說:“乖,醒了就起來,我讓太醫再幫你看看。”
寶玉生無可戀地被迫麵對現實。
經過太醫的診斷後,寶玉終於能安靜坐下來好生吃他的早飯。這會他也差不多忘掉早上的那點子不自在了,咬著勺子問水溶:“王爺……哥哥,他剛才為什麼一直盯著我?”
那目光欲言又止,纏纏綿綿,就沒從他身上離開過。害得他都懷疑,他是不是不小心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水溶滿意於他的識趣,他勾了下唇,輕描淡寫地說:“他人就那樣,不用管他。”
寶玉:“……哦。”
他繼續安安靜靜地喝粥,順便聽小八彙報得失。昨晚的事水溶已經給他解釋得差不多了,包括他為
什麼會出現在王府的房間裡。
原來一切的源頭都是為了讓他好好休息!
再加上這裡有太醫候著,出了什麼狀況也能照顧到。妥善考慮之後,賈母就把他一個人留這兒了。
寶玉哀怨:其實完全能把我像破布一樣團吧團吧帶回去的。
他一點也不介意。
含著悲憤,寶玉一口氣吃了一大碗,後來老太妃那邊的丫鬟找過來,他都懶洋洋的不想動了。
好在外形上看不出什麼,寶玉不著痕跡地揉了揉肚子,跟著侍女姐姐朝老太妃住的院子裡去。
經過昨晚的變故,老太妃對他更加親近,幾乎是當自己的親孫子來看了。寶玉也由一開始的拘謹逐漸轉為放鬆,陪著老太妃坐了一會,一老一幼之間其樂融融。
細聊下來,老太妃才發現寶玉雖然隻有小小一隻,但實際上懂得的東西非常多。即便是單論時人最看重的讀書識字,他的進度也遠遠超過同齡人。一時間,她不由有些心疼。
聰慧的孩子她見多了,但少有人能做到寶玉這等地步。一定是平日裡家教甚嚴,沒有時間玩耍,才能學得如此精通吧。
聽聞賈家老二的大兒子就是讀書過於用心去了的,想到這裡,她更是擔心不已。寶玉這乖覺聽話的性子,一定不知道反抗。可憐小小的一個孩子,從小就沒日沒夜的用功,也沒個快活日子。
老太妃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靠譜,她憐惜地看著寶玉,又上侍女送上來不少好吃好玩的。
寶玉不明所以地接過她遞來的糕點,有些鬱悶:為什麼祖孫二人都愛喂他吃東西?他看起來有那麼貪吃嗎?
他悄悄地把好吃的糕點放回去,悵然地想:實在是吃不下了,不然他還能再勉強一下。
老太妃沒去留意他的小動作,滿心想著怎麼能補償寶玉。
“日後你要是累了,想玩了,就到我這兒來,想留多久留多久。”老太妃拍著寶玉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證:“絕對沒人敢說二話。”
寶玉懵懂地點點頭,不明白話題怎麼就拐到這上麵來了。不過這樣正和他意,老太妃的腿上有頑疾,先前師父已經幫她疏通了經絡,可要是還想繼續恢複的話,還得時不時地進行調養。
有了老太妃這席
話,他就不用琢磨怎麼找理由了。
針灸對目前的他而言有些難度,隻能從彆的方向入手。昨晚上他特意學了新的按摩手法,這種時候正好能派上用場。
不管是不是在做無用功,他都希望老太妃這樣慈祥和藹的老人晚年能少受些苦,甚至能夠重新站起來。
萬一有那一天呢?
寶玉找了個機會,借機提出想幫老太妃按摩。經過昨晚的事,這下再沒人攔他。老太妃在下人都攙扶下回到床上,寶玉認準穴位,用心地給老太妃按摩周身,活絡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