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
他一向起伏巨大的聲調此時此刻卻意外地平穩,沒有絲毫波動。
但站在他身邊、負責彙報情況的罪犯卻情不自禁抖了一抖,吞了吞口水,畏懼地縮了縮脖子:“……是,是的……”
不遠處,正耐心地照料自己的綠色藤蔓的毒藤女輕笑了一聲:“你竟然會讓人跑了,真是少見。”
雖然一般這種時候他們都會認為小醜是故意放人跑的,但他現在這個表現顯然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而且,她才是那個圍觀了他們的“逃跑”過程的人。
毒藤女漫不經心地想道,也不知道哥譚什麼時候出了個會魔法的家夥,看起來蝙蝠俠還不知道……哈。
能讓蝙蝠俠不知道的事情,想必是非常有趣的。
但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的小醜很快就怪笑了幾聲,手上不知哪裡來的鐵棍在地上敲擊發出響聲,隨著他聲調的上揚而充滿節奏:“親愛的艾薇,不用擔心——我會很快解決掉這件事的……嗯嗯,嗯嗯,不過現在最主要的是……”
他動作浮誇地搜刮了一遍自己身上的口袋,最後才如獲至寶般地掏出了一支小試管和一個簡陋的注射器,前者裡似乎盈滿了綠色的液體。
小醜小心翼翼地把試管推進注射器裡,輕輕地晃了晃這支注射器,緊緊地盯著它裡麵晃動的液體,本就咧開的嘴角愈發上揚:“哦,讓我們來試試這個吧?看看它到底能多有用,怎麼樣?我非常期待,嗬哈哈……”
毒藤女看了一眼他身邊的不知名罪犯,若無其事地挪開了視線,又專注地開始撫摸她的寶貝植物。
像是應和著她剛剛的視線一樣,小醜嘻嘻笑了幾聲,哼著不知名的小曲自娛自樂地旋轉了好幾圈,在某一個瞬間,突然把手中的注射器對準了那個罪犯的脖子,飛快刺入!
他的笑容加深,一雙眼睛散發著詭異的光芒,對上了那個罪犯驚懼的視線,果斷地按下了活塞頭。
那個罪犯捂著自己的脖子,踉蹌著後退了幾步,一雙眼睛瞪得巨大。很快,他的身體表麵開始浮現了綠色的線條,有生命一般順著他全身的血液流動、浮現,直到爬上了他的頭部。
一開始他還在發出奇異的“嗬嗬”聲,越到後麵,他就越一發不可收拾地開始發出詭異的笑聲。
“嗬……嗬嗬……呃哈哈哈……呃!哈哈哈!嗬嗬嗬哈哈哈……”
最後,他仿佛隻會發出笑聲一般,抑製不住地不斷發笑,響亮的異常笑聲在空間中回蕩,讓人毛骨悚然。
而造成他這副樣子的罪魁禍首顯然非常滿意,沉醉地享受著這越來越大、越來越奇詭的笑聲,也跟著笑了起來:“哈哈哈!很好,看來我的笑氣的效果還是很好——”
另一邊的毒藤女被兩重天的笑聲吵得不堪其擾,不爽地“嘖”了一聲。
同時,小醜狠狠一腳把那個人踹到了牆上,後者撞在牆上後登時人事不省,而小醜也陡然收聲,整個空間變得安靜下來。
“如果玩一點老舊的小把戲,就對小蝙蝠太不友好了……”
他大笑著說道。
“為什麼不讓相親相愛的兄妹們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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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希拉猶豫著問道。
傑森合著眼靠在牆上休息,聽到這句話慢慢睜開了眼:“為什麼要告訴他?告訴他之後……讓你理所當然地以我的生母的身份去要一筆錢嗎?”
她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抿起嘴不說話了。
傑森看都沒看她一眼,隻默然地轉頭看向對麵的廢棄大樓,細碎的日光投映在他藍色雙眼之中,若有似無地閃爍飄動。
他曾經有多麼尊崇自己的父親,現在就有多麼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才會讓布魯斯麵對小醜這樣的人時,也能秉持住自己的不殺主義——
小醜手下的所有人命,他在那座廢棄工廠遭受的一切痛苦,甚至如果小醜真的如願對伊妮德乾出了什麼事……這些,都不足以壓上相對於那個混蛋生命的天平嗎?
全身上下都還盈滿著被折磨的疼痛,讓他幾欲作嘔,又愈發清醒。
傑森握緊了銀鏈上的藍色寶石,感受著它原本的冰涼被自己的體溫浸透,逐漸變得溫暖。
他的頭靠著牆,身體聳動了一下,咳出了一口血。
鮮豔的赤紅落到布滿灰塵的地上,濺起星星點點的塵土,鮮豔的顏色慢慢地變得暗沉,像是混雜進了什麼不該出現的黑暗。
就在他咬牙忍耐五臟六腑帶來的酸疼翻湧感,身後有輕輕的腳步聲響起。
傑森吐出含著腥味的一口氣,冷聲道:“站住。”
希拉即刻停下了腳步。
她沉默了一下,說:“……我隻是想幫你看看傷口,你看起來非常不好。我起碼還是個醫生。”
他笑了一聲:“出賣自己兒子的醫生?”
氣氛又重歸寂靜。
在他不遠處默默蹲下的希拉又小心翼翼地挑起了另一個話題:“那個……伊妮德,是你的妹妹嗎?”
傑森:“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似乎並不打算在任何方麵跟她深談,因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話題,連語氣都變得不耐煩起來。
希拉也察覺到了他的抗拒,忽地低聲說:“對不起。”
傑森沒有任何反應。
“對不起,我隻是想活下去。對不起,我必須要活下去……對不起。我必須這麼做。”
說到後麵,她已經開始呢喃起來,話語中蘊含的歉意和愧疚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傑森終於對她的話產生了反應,咬著牙諷刺道:“你現在說這個想乾什麼?讓我原諒——”你的所作所為嗎?!
話還沒說完,他身後驀地響起一聲輕微的,扣動消音槍扳機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