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亞幾乎要為他這個謹慎的詞笑出來了，最後還是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問道：“看起來你好像不在意那個男孩？”
傑森的理智與意識似乎都在逐漸回歸，他變得藍綠色混雜的雙眼像是平靜無波的綠色海洋、又像是天空與森林交彙處的風景：“——回答我。伊妮德·韋恩——”
塔利亞聳了聳肩：“這個事情是不是真的且不說，但我不覺得好幾次都差點把罪犯打到瀕死的蝙蝠俠是假的，也不覺得現在還在ICU裡躺著的小醜是假的。”
他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幾乎是不可置信地反問：“小醜——還活著？”
塔利亞的眼裡終於帶上了少許的憐憫，但也隻是一閃而過：“是的，還躺在韋恩集團名下醫院的ICU中，躺了三個月——但大概就快恢複完，能回到阿卡姆裡了吧。”
傑森不自覺地用力磨著後牙槽，發出瘮人的磨牙聲，像是不久之前發生、又像是隔了久遠時光的怨憤與絕望再度從腦海中發芽紮根，無聲無息地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從死亡中掙脫、自痛苦裡【】，最後還在期盼著懷中的那個孩子能存活、還在抱希望於那個男人會來到他們身邊的少年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吐出字音：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活著、他怎麼敢還讓他活著？！”
明明他真的曾經與世長辭、明明她也真的不再活著。
可為什麼，布魯斯，你為什麼還讓他活著？
——他怎麼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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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說，如果我說我同意直接乾掉他，你會乾掉我嗎？布魯斯。”
迪克站在重症監護室的玻璃窗外，雙手抱胸，冷漠又憎惡地看著裡麵的躺著的那個混蛋，低頭看了一眼胸前的藍色鑽石，這樣說道。
布魯斯沒有對他有些過激的話語有任何反應，隻是麵無表情、像是沒有任何感情波動地同樣看著隻能靠呼吸器維係的死敵，不發一言。
其實他的神色與其說不讚同，不如說他其實也是這麼想的，隻是……
沉默良久，他聲音低啞：“如果說超人現在可以被稱為大都會的英雄，那如果當英雄不再滿足於救人，而且還決定開始殺人——那他就成為了神。”
人崇拜神、厭惡神、依賴神、抗拒神，但這些都不能改變一個事實——神明是淩駕於人類之上的獨//裁//者。
他接著說：“而蝙蝠俠連英雄都算不上，隻是一介打著正義旗號的罪犯罷了。而當蝙蝠俠不止於打擊罪犯，而是開始擅自處決罪犯的時候……”
迪克轉過頭，看向了他，嘴唇動了一下，但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那個時候，他就不是噩夢，而是現實。
——如小醜一般，絕望的現實。
……
提姆坐到了迪克身旁的沙發上，拿起桌子上的遙控器，開啟了電視。
“所以，打破了一次底線，那這個底線就等於不存在了。”
他這麼說道。
迪克疲憊地垂下眼：“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提姆的眼睛盯著電視屏幕，還不斷調試著手上的頻道，說：“我看你的樣子不像是知道的感覺。”
迪克：“你能把這該死的電視關了嗎？”
提姆終於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沒對他的話發表什麼意見，聳了聳肩：“這個時候把脾氣發到電視身上，不太好吧？這可是《泰坦尼克號》，你不喜歡？”
他的話裡一副“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人不喜歡《泰坦尼克號》”的語氣。
迪克揚了揚下巴：“傑克死了，你覺得露絲是應該孤獨終老，還是另尋他歡？”
“應該？”提姆乾脆地按了暫停，“這是個很有趣的問法。”
迪克又說：“好吧，你想換個更清楚的說法，我滿足你——羅賓死了，蝙蝠俠到底應不應該殺了小醜？”
提姆認真地思考了一會，沉靜地說：“不應該。”
迪克驀地提高了聲調：“——提姆！”
他繼續說道：“蝙蝠俠是冷靜、客觀、理智、絕對正義的，他不能殺死任何人。”提姆把遙控器放回了桌子上，“但沒有父親不想殺了殺害自己孩子的凶手。”
提姆的表情和語氣都冷靜到冷酷：“——你看。這就是蝙蝠俠。隻要他還選擇穿上那套製服一天、隻要他還維持著他的原則一天……他就不會成為一個好父親。”
“這個回答，你滿意了嗎？”
迪克仰起頭，用一隻手捂住了臉，再說不出一句話。
提姆：“你看，你要求他又要成為蝙蝠俠、又要成為一個好父親——但你又非常清楚，單是選擇成為蝙蝠俠、又或者去試著做父親，已經是他拚儘全力、犧牲掉無數自我的結果。”
“世界上不可能再有一個像他一樣的蝙蝠俠，也不可能有像他一樣的父親。”
迪克的手終於微微顫抖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
最後，提姆說道：“因為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好。”
一滴透明的水珠落到了藍色鑽石之上，反射了淡淡的藍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