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沉寂了一秒過後,那棟房子肉眼可見地搖晃了一瞬,地動天搖的爆炸聲隨即響徹雲霄,以那棟舊房子為中心,觸目驚心的裂痕在不過幾個眨眼間便往四麵八方地蔓延開來。
看著那仿佛能將任何生命吞噬殆儘的大地裂痕迅速地朝著他們的方向衝來,他的下屬控製不住地身體微微發抖,卻也沒有引起澤莫男爵絲毫的注意力。
像是計算得剛剛好一樣,那可怖的裂痕距離他們坐著的這部車僅僅幾米的地方緩慢停住,沒再繼續前進半分。
就在他安靜地享受著將生命與這恍若天災的人禍掌控在手心中的滿足感時,下屬身上的聯絡器忽地響了起來。
澤莫男爵不悅地睨了他一眼,但還是示意他打開通訊頻道。
“男爵大人!”語氣中難掩驚慌的下屬喘著氣喊著他的名字,“非常抱歉!但是,我們失去了實驗品和伊凡·彼德洛維奇的蹤跡!”
海因裡希·澤莫戴著的麵具頓時扭曲了起來。
“——廢物!!!”
--
身為蘇聯一名稱職的士兵,伊凡·彼德洛維奇並不算多麼能力出眾又或者名聲赫赫,但他好歹也是撫養過二代黑寡婦、上過戰場的軍人,所以隻離開基地後沒多久,他就察覺到了身後有人在跟著。
本來打算直接到達安全屋的計劃被臨時更改,不必多加思考,伊凡依然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現,開始不動聲色地走上彎路,試圖甩開身後似乎相當擅長於跟緊人的跟蹤者。
就在他皺著眉思考要怎麼才能擺脫身後緊追不舍的家夥時,伊凡開著的車往某一個路口前進的瞬間,不知道是不是他因為神經過度緊張而產生的錯覺,他眼前的場景似乎輕微地扭曲了刹那。
等伊凡從有些異常的場景回過神來時,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了旁邊副駕駛上安靜的籃子,伸出手掀開薄簾,確認裡麵的孩子無異常後略微鬆了口氣,這才分出心神關注身後的追蹤者。
——嗯?
他謹慎地開著車轉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彎角,本來一直穩定地保持著距離的那個跟蹤車輛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伊凡·彼德洛維奇就這麼在一個詭異的情況下突然地擺脫了身後不知為何突然出現的追蹤者。
認真地在腦中權衡利弊了一段時間,他決定暫時放棄前往塔拉斯·羅曼諾夫曾經告訴過他的安全屋,而是調轉車頭,開向了另一個除了他之外、理論上應該無人知曉的地方。
如果一個羅曼諾夫的安全屋有可能不再安全,那麼不如去尋找一位羅曼諾娃的幫助。
……更何況,如果是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告知那個經曆了無數血淚苦痛的女人關於那個實驗的真相,也算是他還能為自己的女兒做到的一點事情。
所以在大概地簡述了這個實驗之後,伊凡看著眼前樣貌平凡、笑容熱情,像是斯大林格勒裡隨處可見的一位平常婦女一樣的黑發女人在頃刻間褪去了所有表情。
[……你說什麼?]娜塔莉婭·羅曼諾娃臉上的表情近乎空白,就這麼看著他,緩慢地重複了一遍,[伊凡,你剛剛說了什麼?]
伊凡平板的臉上忽地露出了一個有些憐愛的表情,將桌子上那個普通的木籃往她的方向推了推:[這是用你的基因創造出來的孩子,娜塔莉婭。]
停頓了一秒,在她作出反應之前,他又說道:[但你知道,我並不會就這麼武斷地說出‘這就是你的孩子’這種話——她可以是你的孩子,又或者隻是承載了你的基因的實驗品,這一切都看你自己。]
聽到“實驗品”的時候,娜塔莉婭的嘴角輕微抽動了一下,本來有些不知所措的感情被她儘數收斂了起來,最後化成了她青綠色雙眼中的漠然。
黑寡婦勾起了一個冷淡的笑容,但哪怕是這副平凡至極的普通婦人外表,也無形中散發出了極具誘惑性的魅力。
她的聲音又恢複了婦人一般柔軟的聲音:[那你為什麼要帶實驗品來找我?伊凡,你想要我乾什麼?想要我承認一個我從不知道的實驗品……是我的孩子嗎?]
最後的話在她溫柔的音調之中仿佛蘊含了充滿攻擊性的諷刺,讓那一句本該充滿傷感的話語都化作利刃,擺在了他的眼前。
伊凡沉默著,專注地凝視著眼前這個被自己救下後用心撫養、又被自己的國家訓練成世界上最優秀的間諜的孩子。
他還是妥協了,輕聲地呼喚她的昵稱,平和地說道:[娜塔莎,你是塔拉斯最成功的作品,也是蘇聯那麼多年來最成功的間諜,是他們手中最趁手的刀、最黑暗的刃——所以你才在他們永遠都想不到你會回來的故鄉隱姓埋名,所以他們才用了那麼多年試圖重新製造出另一個你。]
娜塔莉婭輕微地冷笑了一聲:[當年也是你跟我說你願意幫我離開……哦,所以現在,你是打算來找我收取報酬了嗎,蘇聯士兵?]
伊凡搖頭道:[不,娜塔莎,你知道我幫你並不是為了其他任何的什麼原因,隻是,我希望我的女兒過得更好。]
娜塔莉婭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可你現在帶著這個蘊含了蘇聯的心血的孩子來找我,可不是想讓我過得更好的樣子啊。]
伊凡:[是的,我也猶豫過,我要把她帶到你麵前嗎?我要讓你知道這件事嗎?我要……讓你擁有你想擁有的東西嗎?]
娜塔莉婭忽地沉默了下來。
伊凡:[所以,不為其他任何什麼,我想問你,娜塔莎——]
[你想要留下這個孩子,擁有你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