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卡莉-艾爾和伊妮德都沒有想到過的靈魂沉睡事件,在伊妮德確認失蹤之後,卡莉-艾爾確實是深思熟慮過後,才創造出了【Code】這個AI。
在一開始,她就打算以克拉克為藍本做出一個第三者的視角,來旁觀、來見證、來目睹、來銘記某個選擇差異而導致的其餘可能性之一。
所以克拉克其實是知道的,知道通過Code記載的所有事情。
知道卡莉-艾爾與康-艾爾、卡拉-艾爾是如何用蠻橫無比的霸道實力壓製一切反抗的聲音;也知道在卡莉-艾爾的培養下,他那個素未謀麵的小兒子是怎麼平靜地旁觀又居高臨下地憐憫這個他深愛的星球。
知道卡莉-艾爾為了不讓康納被卷入這件事而從未告訴他任何事,甚至裝作不知道他發現了自己與伊妮德的區彆;也知道為了找到自己的姐姐,康納是怎麼執著地【單方麵以為】瞞著卡莉去搜尋無數世界。
知道小喬-艾爾與卡莉-艾爾之間的羈絆多麼深厚,知道卡莉-艾爾與蝙蝠俠坦白了一切之後獲得了他的幫助,知道她為了尋找自己失蹤的靈魂和伊妮德又付出了多少心血,知道她多麼努力地阻止黑來這裡。
在那個世界發生的一切,他都知道。
同樣的,當他從那個被康斯坦丁救下的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身體中蘇醒的時候,他也得到了後者的全部記憶。
像是通過那個人的記憶而度過了另一個人生一樣,哪怕是他已經備受磨練的心性,在那份毫無希望的痛苦回望之中也忍不住產生無數的負麵情緒。
直到在一片黑暗之中踽踽獨行的他碰見了那個明明毫無記憶、也願意主動地對【自己】伸出手,並對【他】說“你不是一個人了”的孩子。
她在他逐漸荒蕪的世界中開出了希望的花朵。
……
這個世界是一個虛幻的夢境。
當克拉克睜開眼後,完全聽不到,也看不見世界上的第二個人存在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
至於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要怎麼才能脫離這個地方,接下來又會遭遇什麼事情——
他拋棄了一切疑問,放棄了正常的思考,非常非常少見地……為自己孤身一人,感到了放鬆。
所以克拉克沒有穿上那套紅披風,也沒有戴上掩飾身份的黑框眼鏡,隻是選了一身在堪薩斯農場裡最經常穿的簡裝,相當從容地推開了門。
就在他想著待會要先去哪裡的時候,一個突然出現的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耳邊,隨之響起的,還有一個他熟悉無比的心跳聲。
“……Dada?”小女孩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含含糊糊地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呀。”
克拉克的腳步停下,像是整個人的時間都停滯了好幾秒,才慢慢地轉過身,看向了身後。
大概五六歲的小家夥似乎是剛剛睡醒,頭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黑發,睡眼惺忪,還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她身上的紅藍色超人周邊睡衣皺巴巴的,看上去一副隨時就會迷糊地摔倒的樣子。
“Dada?”沒得到回應的小伊妮德又叫了他一聲,茫然地抬起眼看他,似乎是確認了一會眼前的人就是可以隨意依賴的父親,趿拉著小拖鞋就噌噌噌地往他的方向走來。
剛過他的膝蓋的小女孩幾乎是趴在他的腿上,扯了扯他的衣角,仰著頭乖巧地看著他,歪了歪頭:“Dada?”
三聲稱呼用的都是疑問的語氣,但裡麵蘊含的感情卻愈發惴惴不安,像是在為他的不同尋常感到擔心,卻又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克拉克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歎息。
他一言不發地彎腰蹲下,用手指幫她梳理了一下頭發,又耐心地整理好她的睡衣,拉好拉鏈,然後用拇指指腹輕柔地蹭了蹭她的臉頰。
“早上好,伊妮。”他發現他的聲音平靜而溫和,像是跟以往日子裡的時光沒有半分不同,“昨晚睡得怎麼樣?”
小伊妮德安靜地看了他一會,然後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輕輕地“哼”了一聲:“不告訴你。”
克拉克失笑,將她抱在自己的臂彎之中站了起來:“要和Dada出去走走嗎?”
小伊妮德沒說話,隻是窩在他的肩膀上點了點頭,柔軟的頭發蹭了蹭他的脖子,有點癢。
抱著她慢慢的走在隻有風與落葉相伴的路上,克拉克腳步緩慢,湛藍色的雙眼映不出任何事物,罕見地沉寂著無邊無際的晦暗。
他其實不知道要去哪裡比較好,隻是漫無目的地在空無一人的城市之中晃悠,沉默不語地抱著懷中的孩子,感受著她柔軟且溫暖的存在感,心臟深處的某塊地方卻始終空落落的。
他在這裡乾什麼?他要去哪裡?他失去了什麼?他又得到了什麼?
——他前進的路途終點,到底是什麼?
他已經不知道周圍的風景屬於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隻是機械地抬起腳步複又落下,任由自己的思緒隨風飄散。
最後,浮現在他的腦海裡的,是一個很簡單的想法。
……如果他就這麼在這裡一直走下去,是不是,就不會失去懷中的這個孩子了?
“會的哦。”小小的女孩發出了輕輕的歎息聲,聲音依然柔軟稚嫩,語氣卻是一副大人的成熟模樣,“應該說,如果你一直在這裡走下去,才會真正地失去我,Da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