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倒在了床和電腦桌之間。
她應該嘗試著抓過椅背,但重心不穩,椅子仰麵倒去。鄒小盈聽到的一陣響應該就是椅子發出的。
“青青?”鄒小盈慌張地要去扶她,被宋墨拽著後衣領一把拉回:“沒點急救常識!她這麼平躺著剛好!”
邊說邊拿出手機打急救電話。
住在京郊,就醫不太方便,附近沒有公立三甲醫院,宋墨便也沒打120或者999,直接撥了離得最近的私立醫院的電話。
這家私立醫院收費不低,但也不是瞎騙錢的那種,做得正規專業。宋墨說清地址,那邊表示立刻派車過來。
屋裡幾個人都還在餘驚之中,還有彆的作者聽到動靜到門口圍觀。陸誠的助理及時地關上門,留下了一方安靜空間。
陸誠的目光在電腦桌上劃著,通過漫無目的地左看右看讓自己平心靜氣。
然而他看到的是周圍灑出一片水的保溫壺、翻倒到一半又被筆袋擋住的白色馬克杯,還有被水浸濕的稿紙。
紙上的字跡被水洇開,藍灰色的,就像結在紙上的一塊塊烏雲。
一片狼藉,並不能讓人靜心。
陸誠眉心鎖起,視線下垂,又看到掉在桌邊的一袋綿白糖。
他彎腰把白糖撿起,看到裡麵還插著一把金色的長柄勺。
下意識抬眼,陸誠的目光定在方才並沒有多加注意的杯蓋上。
杯蓋上有一個小小的半圓口,明顯是有配套的勺子,這樣當勺子放在杯子裡時依舊可以蓋蓋子。
勺子是杯子配套的,也就是說,她十有八|九是在把白糖往杯子裡舀?
陸誠的神思突然間被什麼觸了一下,牽得心情複雜起來。
他打過交道的作者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很清楚許多作者都有些口味上的“癖好”。
這些癖好,很多都是在碼字過程中被激發出來,變成生理需求,在潛意識裡去引導作者去找合適的東西來吃。
簡而言之,其實都是些能在生理上刺激大腦的東西——有的人需要糖分,有的人需要□□。
所以,有的作者在寫作過程中必須喝奶茶喝可樂,還有些必須衝咖啡。
甚至有一些走極端沾染了毒品,把靈感之路走成了不歸路。
但是直接拿白糖衝水的,他真沒見過。
他上次聽說有人拿白糖刺激靈感是什麼時候?是讀冼星海的故事的時候——冼星海靠兩斤白糖寫完了《黃河大合唱》。
可那是在延安,在條件艱苦的時候。
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而且這位,是有紅極一時的作品的新一代作家。
就算被掐抄襲了,也不用搞得這麼艱苦吧。
窮瘋了嗎……
陸誠心底閃過一句嘲弄,又有些複雜的苦澀。
隱約聽到救護車的聲音,他向助理和法務道:“你們先回,我跟去醫院看看。”
“……不用。”宋墨怔怔,“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我這兒能忙得開。”
“我在附近有地方住。”陸誠淡聲道,說完就先一步往外走去,去迎剛在門外停穩救護車的醫護人員。
到底是老同學,宋墨知道勸不住他,“欸”了一聲,搖著頭跟他的助理和法務說:“突發狀況,對不住了。你們就先回,讓張冰給你們叫車。”
不到十分鐘,救護車就到了醫院。
救護車上隻能坐兩個人陪同,於是鄒小盈和宋墨跟了車,陸誠自己開車到了醫院。
拍片子掛監測輸液,急診室很是為謝青忙了一陣。
好在謝青並沒有心臟病,醫生說隻是疲勞過度導致身體虛弱,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聽大家都管陸誠叫“陸總”,滿頭銀發的女醫生還義正辭嚴地把他教育了一頓:“唉年輕人,不能這麼玩命讓員工加班啊,我知道你們這代人都壓力大,那也得身體為重啊……”
陸誠原本沉著一張臉聽醫生說病情,聽到這裡,目光淡淡地斜瞥到宋墨臉上:“聽見沒有?不能這麼玩命讓員工加班。你用人再這麼不客氣,我可要挖牆腳了。”
醫生恍然,立刻轉移戰火,看向宋墨:“小夥子啊……”
“……”宋墨噎住,臉紅,一邊點頭哈腰地跟醫生應話說“知道了”,一邊磨著牙看陸誠。
謝青一覺睡到了淩晨兩點。
醒來時想揉眼睛,看到手背上的輸液管,愣住了。
伏在床邊陪夜的鄒小盈也醒過來,舒氣笑道:“醒了啊!感覺怎麼樣?”
謝青怔怔反問:“我怎麼了啊?”
“你暈過去了,嚇死個人,陸總還以為你心臟病。”鄒小盈咧咧嘴,又及時說得更清楚,“彆怕,醫生說是疲勞過度,輸幾天液好好歇歇就行。”
謝青腦子還遲鈍著,反應了一下:“陸總?”
“陸誠啊,誠書文化那個。”鄒小盈說,“多虧他踹門,不然耽誤了時間,就不知道會不會有彆的危險了。”
陸誠……
過了好幾秒,謝青才慢吞吞地把名字和人對上號。
她眼前浮現著他對她的圍追堵截,把她堵到車邊,逼她上車。
還沒想完,就在朦朧中看著那張臉又睡過去了。
樓道裡,宋墨給肆言發了條微信:肆大,睡了嗎,方不方便接電話?
肆言:沒有,什麼事,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