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酒的酒勁兒有限,謝青在夢醒之間迷糊了不久, 清醒回來。
看看身上蓋著的薄被, 她遲緩地想起陸誠把被子拿給她的過程。又看看窗外,天已經黑了。
大概是顧及到她在睡覺, 偌大的客廳裡隻有角落中的一盞落地燈亮著,蘊著一團暖黃的光。
謝青撐坐起來,揉著太陽穴讓大腦緩勁, 開始思索陸誠給她蓋完被子之後去了哪裡的問題。
——沒想出來, 隻記得被子落在身上的感覺很軟, 她好像下意識地裹住被子就倒下去了。
然後, 她依稀聽到一些屬於廚房的聲音。
離得有些距離,不算很清晰, 但能聽出是那種炒菜時獨有的呲啦聲響。
謝青站起來, 順著聲音找過去。
推開與客廳隔了一個樓道的磨砂質半透明玻璃門, 眼前豁然開朗。
寬敞的廚房燈火通明。
謝青好生讓眼睛適應了一下光線才看清眼前:整間廚房都是黑白兩種顏色, 看起來乾淨簡約。正當中的黑色大理石台麵用來放食材,四周圍靠著牆,滿是爐灶、烤箱、微波爐之類的大設備,足以滿足大多料理的烹飪需求。
陸誠正站在燃氣灶前, 背對著她,不知在做什麼。
頎長清雋的背影在柴米油鹽的氛圍中有了難得的煙火氣息,煙火氣息又好像因為他的存在而變得清新脫俗。
酒精殘存的勁力令謝青一時愣在了這樣的氛圍裡, 過了一會兒, 他大約察覺到了目光的存在, 遲疑著回了下頭,旋即一笑:“醒了?”
一秒回神,謝青狀似從容地走向他:“在做飯嗎?我幫你。”
她說著走過去,到灶台邊一看,有兩道菜已經炒好了,鍋裡湯看起來也已燉得差不多,旁邊的盤子裡放著還沒做的食材,但也都已經切絲切片,分門彆類地擺在一起。
隻有一個碗裡還盛著三個沒打開的雞蛋。
謝青便端起碗來打雞蛋,陸誠沒說什麼,嘗了一口湯,又加了點鹽。
謝青邊打雞蛋邊道:“你平常也自己做飯?”
陸誠看了她一眼,擰開胡椒瓶:“不然呢?”
她說:“我以為你會請人來做。”
“家裡就我一個人。”陸誠輕聲嘖嘴,認認真真解釋,“但也我不一定哪天在家。閒的時候很閒,忙起來可能連續加班一個月,請個人來做飯,幾點開始做?”
“哦……”謝青接受這個說法,點點頭,又道,“那也可以叫外賣嘛。”
“在公司就常吃外賣,回家還吃?”他說著掃了眼她手裡的碗,看雞蛋打得差不多了,就伸手接了過去。
雞蛋倒進湯裡,在筷子的攪動下迅速變成蛋花,清香和牛肉的香味一起熱騰騰地湧出,謝青脫口而出:“好香!”
陸誠微微挑眉,直接盛出一碗遞給她:“嘗嘗鹹淡。”
說是嘗鹹淡,碗裡卻盛得滿滿的。謝青接過來吹熱氣,他忽地笑了聲。
“怎麼了?”她看他,他翻了翻鍋裡正小火慢燉的糖醋排骨:“我突然在想……”
他賣關子地頓聲,謝青蹙眉追問:“什麼?”
他嗤地一聲,眼底滿是笑意地看過來:“你對我有多少霸道總裁的腦補啊?”
之前帶她去吃串,她就說以為他不會去那種館子,覺得他“沒有煙火氣息”,現在又詫異於他會做飯。
“……”謝青窘迫地滯了滯,“也沒有……”
陸誠笑而不語,又拿了個小碟子出來,夾了塊排骨放在碟子裡掖給她:“再幫我嘗嘗。”
謝青又喝了口湯便放下碗,認真地品了下排骨的味道:“挺好的。”
他的廚藝真的挺好,雖然不能跟大廚比,但作為家常菜,吃起來很舒服。
家裡家外都這麼好的人,肯定有很多人喜歡。
謝青心情複雜。
吃完這一小塊排骨,她開玩笑般地開口:“有錢有能力還會做飯,你怎麼不交個女朋友?”
陸誠頓時心弦緊繃。
如果換個人問他,他大概會說“忙”、“沒遇上合適的”,甚至可以說“暫時不考慮結婚”來搪塞。
但她問他,他莫名感覺這是個送命題。
借著嘗味道,他拖延了一下時間,搜腸刮肚地想了個打太極的答案:“你不也沒交男朋友?”
謝青欲蓋彌彰地聳了下肩:“說我乾什麼。”
他偷掃了一眼,又滿不在意地笑問:“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幫你物色一下?”
我喜歡你這樣的。
謝青深呼吸,淡聲道:“不知道,隨緣吧。”頓住聲,她又斟酌著說,“大概在圈內找比較好?共同話題多。”
陸誠的心跳停了一拍。
——他算“圈內”嗎?雖然不是作者,但也應該算吧。
又聽到她平平靜靜地反問:“你呢?你喜歡什麼樣的?”
陸誠的目光微微一淩。
他知道自己剛才問她這樣的問題是為套她的話,他想知道他符不符合她的標準。
現在她反過來也這樣問,他不由恍惚,一時懷疑她和他是同樣的目的。
他心底甚至掀起一陣狂喜,但看一看她,又儘力地壓製回去。
她低眼繼續喝著他剛才盛給她的西湖牛肉羹,神色淡然無比。
多半不是他想的那樣。
至少……有可能是,但也有可能不是。
他不敢貿然探問。萬一不是,他問出來就更糟糕了。
思量了半晌,他道:“隨緣吧……非要說個標準,那我跟你的想法差不多。”
謝青抬抬眼皮:“圈內的?”
他含笑點頭:“我覺得我跟女作家會很談得來。”
謝青驟然心情一緊。
女作家,你看我怎麼樣?
這是湧到嘴邊又被她硬咽回去的話。
接著她又想入非非——女作家,他不會就是在說她吧?
一閃念的工夫,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會的,不可能的。
她不夠好,可他太好了。
不同於丁一帆和一生書,麵對他們,她可以冷靜地處理一切,但他好到讓她陣腳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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