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錄製按時開始。菠蘿安排好了台本,故意讓嘉賓公開詢問微博爭端。
謝青依舊帶著麵具,但女製片問得連彎都不帶拐:“之前的那位選手說你是《青珠錄》的作者玉籬,是這樣嗎?”
謝青點點頭:“對。”
女製片又道:“我還看到誠書文化的官博發了個公告,說那部涉嫌抄襲的作品不是你寫的,你馬上要跟老東家打官司?”
“嗯對。”謝青道,“不過我現在不想多談論這件事情,既然已經選擇走法律途徑,就請大家跟我一起等待法律的結果吧。”
“可以可以。”女製片緩緩點頭,轉而又說,“但我還是想問一下,這種事一般是有兩年的追訴期是吧……你這個雖然被侵權的書還在售,肯定沒過追訴期,也已經有很長時間了,我就特彆好奇,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之前怎麼一直沒告他們?”
這是陸誠安排的台詞。因為在誠書文化的官博發出來之後,雖然很多人從口誅筆伐變成了圍觀吃瓜,但也有很多人開啟了新一波嘲諷。
“強行挽尊罷遼。”
“轉移話題技能滿分。”
“鬼才信有冒用啊233333,有冒用還不早就告了?”
這種言論出現得多了,一部分吃瓜群眾又被帶起了節奏,認為這就是個公關手段,認為她隻是先用這種說法平息輿論,冒用的事情並不真實存在,她也不會真的起訴。
是以陸誠覺得既然謝青要開誠布公地發言,不如順便解釋一下這個問題。
他也替她寫好了回答:讓她先賣慘,說自己經曆那件事後一度鬱鬱寡歡,後來好不容易走出來了,就不想再多回憶,隻希望往事隨風而去;其次再說一說這方麵的官司有多磨人,對於一個沒靠山沒背景的作者來說要消磨多少精力,她實在消耗不起;最後落到前陣子爆料的事上,讓她講自己恍然大悟,原來這件事情不說清楚還是不行的,所以決定起訴。
這是個完美的標準答案,能引起共鳴,在邏輯上也具有說服力。
謝青認認真真地記住了這個答案,但在看向鏡頭的瞬間,她突然心虛。
這個答案在騙人。
她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真相是她早就準備告綺文了,拖到現在隻是在等輿論。
“我在等輿論熱度。”她說。
看過完整台本的嘉賓們愣了一下。
“出版方在我熱度最高的時候用這種事毀了我,成千上萬的讀者自此認為我抄襲。之後熱度消散,大家不再關注我了,我就算告贏了他們,那些認為我抄襲的人也不知道。”
她一五一十地說著真實的經過:“我認為這種取勝沒有意義。”
男嘉賓詫異地接過話:“你是在承認你有利用輿論熱度嗎……”
“這有什麼問題麼?”謝青反問,“我獲得的所有熱度,是我一個字一個字攢出來的。而且作為一個受害者,我希望當初對我有過誤會的人都回來看一看真相,這有什麼錯嗎?”
北影教授緩然點頭:“你說得對。”
後台的轉播屏前鴉雀無聲,半晌,吳敏放下手機看向陸誠:“導播問要不要重新錄。”
陸誠略作沉吟:“不用。”
他覺得謝青的答案也很好。或許不如他們擬出來那麼無懈可擊,那麼像“受害者”和“弱者”,但更真實,更像她自己。
屏幕上,謝青繼續說下去:“我知道大家都會更喜歡那種柔柔弱弱沒有攻擊性的‘受害人’。但這種事,自己熬過才會知道有多難,要求受害人完美不太人道吧。”
三位嘉賓的笑意變得複雜,各自點了點頭。
“而且,我也特彆清楚,我今天能走到這一步,能站在這裡硬氣地說出這些,能和老東家對簿公堂,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運氣好,一路走過來,一直有人在幫我。不是每個遭遇同樣事情的作者都有我這樣的運氣。”
下頜微抬,她投向鏡頭的目光顯得更加堅毅:“那麼,我就不僅是在為自己說話。”
“大家不喜歡我的攻擊性也不要緊。我希望我的攻擊性能讓類似的無良合作方都有所收斂,不要再用同樣的手段坑作者了。”
最後,她說:“我也想借這個機會感謝一直信任我、幫我的人。”
“謝謝流錦、謝謝墨然的創始人宋墨。”
“也謝謝始初的一生書大大在前幾天輿論再度掀起時,發那條為我解釋的微博。”
後台,陸誠不服不忿地嘖聲,心下告訴自己不生氣,我們這行就是做幕後的,不提就對了。
而屏幕裡,謝青忽地一鬆勁兒,一把摘了麵具:“謝謝誠書文化的總裁,陸誠。”
“謝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站出來幫我,謝謝你對我的信任和欣賞。”
“謝謝你在前幾天——在我再度跌到低穀邊緣的時候,成為我的男朋友。”
演播室裡,掀起一片驚呼。
“Oh my god!!!”女嘉賓捂住嘴,“這是有什麼愛情故事嗎,你趕緊詳細講一下!!!”
“我不太會談戀愛,也不知道怎麼在朋友圈秀恩愛。”她語中一頓,“但是,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她望著鏡頭,情真意切。
從容沒有維持太久,她滿臉通紅地蹲下了,捂住臉無地自容。
後台,所有目光無聲地盯向陸誠。
早已知道這些的誠書文化員工們看著他,對此並不知情的菠蘿TV成員們也看著他。
陸誠靠著椅背,一動不動地盯著咫尺之遙的轉播屏。
兩秒之後,突然彈起,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間,向演播室走去。
很快,他也出現在屏幕中。
“青青。”他叫她,她蹲在那裡,把頭埋得更低了。
陸誠啞音而笑,也蹲下身,把她抱住。
她反手推他:“你彆動我,讓我自己待會兒!”
“哈哈哈哈哈我不!”陸誠硬摟著她,“我全聽見了。”
她終於捂著臉站起身,蔫耷耷地把頭埋進他懷裡。
他拍著她的後背,在她耳邊低語:“這段要是不剪,你可就是在全國觀眾麵前秀恩愛了……噝!”話沒說完,肩頭一痛。
謝青貝齒鬆開,揚起臉看他:“不許剪,秀就秀。”
她算看明白了,有的事越藏著掖著越是□□。
她和他在一起的事也是這樣,如果被彆人存著帶節奏的心曝出來,不一定又會成為怎樣的黑料。
還不如她自己來說。
再說,她說的都是真的。
她就是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