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因為交流會啊。”花梨純歎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他是找到和我相關的線索,才跑到東京來的。”
“不過現在看來,我是爸爸媽媽的女兒的事情,他還不知道。”
主動接觸禪院直哉,實在是極為冒險的舉動。好在最終沒有釀成什麼糟糕的結果。而且花梨純篤定,隻要她賭贏了,她就絕對不會遭遇到任何危險。
或許一般的思路是假如贏了,她就有可能遭到賭輸的禪院直哉的打擊報複。身為非術師的她無法與術師對抗。然而因為禪院直哉的特殊性,花梨純反而認為隻有贏下這場賭,她才能徹底在與禪院直哉的衝突中占據上風,杜絕禪院直哉再對星野社下手的一切可能。
理由就在於無法違逆的咒縛上。
而且,實在無法忍耐。
無法忍耐禪院直哉用那種談論蟲蟻一樣的語氣談論父母的死,無法容忍他看不懂文章還大放厥詞。
無法容忍他認為支持星野社、或者說支持禦三家中發出不同聲音的人,就活該從高處跳下去摔斷腿的那種,理所當然的殘忍,還有開口就將條件定為銷量翻成兩倍的狡猾。
如果禪院直哉覺得花梨純不可能贏,那她就要贏給他看。因為真正的贏家,總是會突破幾乎不可能的條件、以毋庸置疑的勝利鮮烈登場的。
必須要做到這樣的事情,必須從一開始就達到這種程度,才有戰勝禪院家的希望。畢竟普通人和這樣的大家族對抗的事情,假如成功了的話,反倒像是奇跡一樣。
“這個隻是最基本的事情啊。”
花梨純突然的小聲自語,讓沒有聽清的家入硝子微微一怔:“什麼什麼?”
“……不,沒什麼。”花梨純回過神來,“沒關係的。畢竟如果現在就已經做不到讓銷量翻倍的話,就不用談兩年內超過銷量第一的《文藝時代》的事情了。”
“不如說禪院直哉的出現,讓我的目標更清晰了,也燃起了更多的鬥誌。”
“不過,還真想多知道一些和爸爸媽媽相關的事情啊。”花梨純趴在了桌子上,盯著檸檬紅茶的氣泡發呆,“如果那時候沒有一時衝動讓他剃頭,而是假裝粉絲問一些爸爸媽媽的事情就好了。”
“我就連爸爸媽媽是為什麼去世的都不知道……”
家入硝子看著情緒低落的花梨純,不由得下意識地看了五條悟一眼。
五條悟盯著花梨純,家入硝子隻能看見他的側臉。白發少年抿著唇,墨鏡後碧藍的六眼透過黑茶色的鏡片看著花梨純,眼中目光複雜。
“原來你沒有告訴她嗎?”家入硝子有些意外地問。
五條悟皺起了眉:“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花梨純抬起頭來,不解地問:“告訴我什麼?”
“其實……悟是在你父母去世前陪在他們身邊的唯一一個人。”家入硝子見五條悟沒有阻攔的意思,於是輕輕說道。
花梨純翠綠的眼眸倏然睜大:“……誒?”
她瞬間從趴在桌子上的狀態坐了起來,急切地問道:“怎麼回事?五條悟,你還有事情沒告訴過我嗎?”
“還是由我來說明吧。”
家入硝子歎了一口氣,代替沉默不語的五條悟開口了:“純醬——這樣叫你可以吧?悟其實是在一次祓除二級咒靈的任務裡遇到你的父母的。”
“那隻二級咒靈在位於郊外的農村裡暴走。偏偏你的父母當時為了重振走下坡路的星野社,正在廣泛接收投稿、發掘新人。正好有一個水平可以的新人住在那個村子裡,所以你的父母就親自去拜訪他……當然,這是事後整理遺物的時候推測的。”
“那隻咒靈之所以被觀測到,正是因為它在那天突然暴走。悟趕到的時候,原本預計死傷者至少會有十幾人,但那村子裡的人卻全部活了下來,隻有幾個輕傷者——那是因為你的母親雖然沒有遺傳術式、也不是術師,但卻有一些咒力。”
“即便早已逃離了令她厭惡的、術師的世界,但那天,你的母親還是用儘自己所有的咒力阻擋那隻咒靈,給村民換來了逃跑的時間。但作為代價,她和不願意和村民們一同逃走、執意要留在她身邊的你的父親,成為了這次事件中唯二兩名死者。”
家入硝子感歎道:“你的母親雖然不是術師,但卻做了甚至很多術師都做不到的事情。那些輕視她的禪院家的老家夥們,雖然身為咒術師,但卻比她差遠了。”
“……”花梨純將目光從講述的家入硝子身上移到了沉默的五條悟那裡。
她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話來。
“那個……雖然悟是處理這次事件的人,但是他是無辜的。”家入硝子舉起一隻手,小心翼翼地說,“在他趕到的時候,你的父親已經去世了,你的母親也已經奄奄一息,而且在說完幾句遺言之後,也很快就……”
“那天,悟以最快速度解決了那隻詛咒後,帶著你的父母一口氣從那個村子用咒術移動到了高專,要我馬上用反轉術式救活他們。但那時已經太晚了……”
“而且在那之後,悟在尋找你的時候也出了很多力,幫助你繼承星野社的律師也是他找來的。剛才一年級生還在教室裡聽夜蛾老師說交流會的事情,但在知道你遇到禪院直哉之後,他連正在說話的夜蛾老師都不顧,直接從課堂上把我一起帶了過來。”
“是因為擔心像你父母那時一樣來不及,所以他才硬是把能夠治療的我也一起拉上,用咒術以最快速度來到了這裡吧。”家入硝子說,“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悟的心裡也一直很自責,所以才……”
就在這時,五條悟突然開口,打斷了家入硝子的話。
“沒有。”他說,“我沒有自責。”
“我幫忙找你隻是因為答應了你母親臨終前的請求而已。”他說,“詛咒導致的死亡每分每秒都有可能發生。陌生人的死,同伴的死,甚至自己的死……如果咒術師把每一個因為詛咒而死的人都視為自己的責任的話,那這一行也乾不下去了。”
“祓除詛咒是咒術師的責任,處處為弱者的情緒體諒卻並不是。”
白發少年語氣平靜。那一瞬間,他那雙藍色的眼眸折射出來的,是毫無感**彩的光輝。
這一刻的五條悟,不像是人,反而有一種淡漠的、非人神子一般的氣息。
“你收著點啊!”家入硝子在桌子下偷偷拽他的衣袖,“平時這樣也就算了,現在對著人家的孩子還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