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純與灶門炭治郎跟著響凱走進他的辦公室後,響凱拉開了抽屜,從中取出了一遝厚厚的文稿。
看著這遝稿紙的厚度,花梨純不由得有點愣怔。但很快,她就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花梨純鄭重地接過了響凱的文稿,“那就讓我先拜讀一下吧,響凱老師。”
真正將響凱書寫的稿子放在手裡翻了翻,花梨純才注意到這份文稿上的字跡全部都是由他一筆一劃親手寫出來的。
稿紙上原本的內容寫得很流暢工整,顯然是從更早的稿子上謄下來的,但即便如此,在謄寫完畢之後的工整字跡上,依舊有許多修改痕跡。有的地方反複修改的筆跡甚至將薄薄的紙紮破了一點。
在看到內容之前,她就能感受到寫作者在創作這個故事時的用心。
擔心會讓反複刪改的稿紙破損,花梨純掏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手,這才小心翼翼地翻開了文稿。
一旁的灶門炭治郎也湊了過來,和她一起讀起了響凱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但無論是讀的一方,還是被讀的一方,都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終於,花梨純合上了手寫稿的最後一頁。
她正猶豫著要怎麼開口,一旁的灶門炭治郎突然驚呼:“響凱老師?”
花梨純被嚇了一跳,抬頭望去,卻發現響凱不知何時將頭扭到了一旁,用手帕按在了眼窩上。
“響凱老師,怎麼了?”灶門炭治郎急匆匆地站了起來,抬手拍著響凱的後背,“老師是突然不舒服嗎?”
“不是……”
響凱用手帕抹著眼睛。他垂著頭,聲音有些哽咽。
“很久沒有人,這樣珍惜地對待我的稿子了。”
放下了手帕之後,響凱將手帕在掌心擰緊。他是一個身高超過一米八的高個子男人,但此刻卻像無助的孩子一樣塌著肩膀,蜷縮在小小的辦公椅上,眉梢眼角都帶著喪氣。
“其實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讓編輯看我的稿子了。”
響凱低聲說道:“我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從二十歲開始,我第一次向文學雜誌投稿,但卻屢屢被退稿。一開始對我笑臉相迎的編輯,往往在看過我的之後,態度就明顯冷了下來。假如我再拿著稿子去拜訪,對方的表情更是毫不遮掩,臉上寫滿了‘放棄吧,你沒有才能’……”
“我的稿子被不同的編輯退稿,從二十歲一直退到二十八歲,到後來,就連一開始對我說還有機會的編輯,收到我再三修改的稿子後也隻是隨便看兩眼就讓我回去重寫。在那之後,我就沒有再讓出版社的編輯看過我的了。”
“直到那時,我都一直在邊打工邊寫。二十八歲那年放棄的時候,我才來到這所學校,就職成為音樂教師,決定作為一個普通人,平平凡凡地過完一生。”
“或許開始寫就是個錯誤吧。當時的我不由得產生這樣的想法。”
說到這裡,響凱抬起頭看向花梨純,囁嚅著說:“但是現在我想,如果是能讓太宰、中原這樣的大文豪出道的人的話,應該不會像我以前遇到過的那些編輯一樣,敷衍著隨便把我的稿件退掉……”
“我的……它能夠在雜誌上刊載嗎?”他問,自己也沒有察覺自己的目光中亮起了幾分期冀。
花梨純注視著響凱的眼睛,抿了抿唇:“……很抱歉。老師的這部就寫作水平而言,恐怕在目前市麵上任何一部主流文學雜誌社都無法刊載。”
不用看《複興吧!文豪出版社》,花梨純也能判斷,響凱給她的稿子,最多也就隻能被評為D級。
聞言,響凱先是怔了怔,隨後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是嗎,你也這樣覺得啊。”他歎了一口氣,痛苦地抬手捂住了臉,“果然,還是不行啊。”
然而就在這時,花梨純卻突然加大了音量:“響凱老師!”
驟然變大的聲音讓響凱嚇了一跳,吸了一半的氣都一下子卡在了喉嚨裡。他抬起頭來,茫然地看向了花梨純:“……啊?”
“剛才,我向老師確認過,要不要聽我的看法。”花梨純皺緊眉頭說道,“而老師也點了頭,對吧。”
響凱愣了愣:“……是的。”
“然而剛聽我說了第一句話,老師就自顧自地下了最終結論,而且露出了一副不想再聽下去的樣子……”
花梨純大聲問道:“這樣就可以了嗎?響凱老師,你聽到我剛才說完的那句話之後,真的感到足夠了嗎?”
在響凱愕然的目光之中,花梨純捧著手裡的文稿,目光筆直地看向他。
“關於這篇,我還有更多的建議想要說。但如果響凱老師不想繼續聽下去的話,那接下來的話我也不會繼續。”她說,“怎麼樣,老師?”
一片寂靜的室內,響起了響凱下意識吞咽唾沫的聲音。他的喉結明顯地上下滾動了起來。
明明是一個教師麵對著自己的學生,但這一刻,響凱卻覺得自己是個一知半解的學生,而麵前麵容還帶著幾分稚嫩的、十幾歲的花梨純才是個真正的教師。
“……請繼續說。”他說道。
“我明白了。”花梨純點了點頭,翻開了響凱的文稿。
“響凱老師,你寫的裡加入了太多元素,導致內容十分混亂……”說到這裡,她抬起頭問道,“可以告訴我,老師是為什麼寫這一題材的故事的嗎?”
“這是因為……”響凱有些緊張地說,“因為被退稿太多次,不斷修改和重寫,所以內容就顯得雜亂……”
他頹然說道:“但是,因為刪改過太多次,我已經不確定自己現在寫出來的到底是什麼了……”
“我能問一下嗎?”花梨純詢問怔怔的響凱,“老師還保存著自己寫的第一篇嗎?”
“當然!”響凱連忙點頭,“正好就在我的文件櫃裡。我現在就拿給你看!”
一邊說著,響凱一邊站了起來,急匆匆地打開自己的文件櫃,在裡麵翻找。很快,他就拿著一遝泛黃的稿紙直起腰來。
“這是我二十歲時寫的第一個故事,篇幅不長,但是從來沒有給彆人看過。”響凱有點緊張地說,“也不知道能不能看……”
接過了響凱的第一個故事之後,花梨純沒來得及多說什麼,就立刻仔細了起來。
這個故事比響凱剛才給她看的要簡短很多。沒花多少時間,花梨純就把故事讀完了。
在響凱忐忑的目光中,花梨純抬起頭,高興地對他說:“這篇講述的是江戶時期一對具有心靈感應的雙生兄弟的故事吧。我覺得這個故事比剛才你給我看的內容好不少!”
響凱聞言,緊繃的表情也稍微放鬆一點,忍不住用力呼出一口氣來。
花梨純還在繼續說著:“第一個故事雖然文筆略顯生澀,視角轉換也不夠連貫,但是故事內容流暢不少,沒有加入太多感覺生硬的元素,風格比較統一,故事結構也很容易理解。相比之下,最新稿無論是角色設定還是劇情都太亂了。”
“那是因為我曾經拿著稿子找過不同的編輯,有的編輯認為光是江戶時期的雙生兄弟的故事太過無聊,應該加入一些潮流的愛情元素;有的編輯認為古代的故事太土了,應該把故事背景設定在架空的世界,加入一些真實世界並沒有的科幻或者魔幻內容;有的編輯覺得角色設定太過平凡,需要更加花哨一點……”
“……寫到最後,就變成了那樣。”
響凱沉默了片刻,低下了頭。
他的影子被窗外的陽光投射在地板上,脊背彎得像是背了一麵鼓:“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那樣改……”
“原來如此……”花梨純點了點頭,“不同的編輯有不同的偏好,所以可能會提出不一樣的修改意見。但是把所有意見都照單全收,是不行的。”
她認真說道:“那接下來,我就和響凱老師一起,創造出響凱老師想寫的,而且無論哪家出版社都願意過稿的吧。”
***
東京咒術高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