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犬在稿紙上落下了最後一個句號。
——完成了。
垂頭看著寫滿了字的稿紙,織田犬屏住了呼吸。
這個,是他的。
幾個月來,他看著周圍的同伴一篇一篇地寫出作品,那些作品被印成整齊的鉛字,被刊登在雜誌上,製作成單行本,發往全國各地,被,被喜愛,被追捧,讀者來信雪片般飛來,需要簽名的內頁堆成小山。
而在同時,他卻被落在後麵,看著前方同伴們的背影,低下頭,蜷縮身軀,努力在寒風中保護著心中的火焰。
等待著火焰變成燎原之火的那一天。
等待,忍耐,等待。總有一天,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而這個“總有一天”終於到來了。他寫出了自己的。
流浪的日日夜夜,看見的形形色色的人,幼犬們純真的目光,那一場改變命運的驟雨,星野社的大家;
樹屋裡看到的天空,水池裡遊動的錦鯉,和同伴們奪回鏡花犬時的配合,背上花梨純的呼喊,事後隱隱作痛的腰……
這一路的經曆不是沒有意義的。
自己迄今為止的堅忍,耐心,等待,不是沒有意義的。這些都成為了他的食糧,他的燃料。
他的火種,已經燃燒了起來。
“……”
直到身後傳來了一連串的腳步聲,織田犬這才回過了神來。他扭過頭,就看見抱著掌機衝進來的花梨純。
呆呆的織田犬與他身旁的一遝文稿映入眼簾,花梨純猛地刹住了腳步。
“完成了……”
她張了張口,隨後扭過頭,怔然問織田犬:“織田老師的……完成了嗎?”
織田犬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他轉過身,用前爪攏了攏地上的文稿,剛想把它們交給花梨純,一雙手臂卻突然繞過了他的身體,從背後將他緊緊抱住了。
“……太好了,織田老師。”
花梨純沒有立刻接過稿子,而是本能地抱緊了織田犬。她把臉埋在了大型犬厚重溫暖的毛裡,就像幾個月前拜訪過險些引退後的小山嘉也的那個早晨。
隨後,棕紅色大型犬感覺到自己的毛皮產生了細微而溫暖的濡濕感。那是花梨純又一次落下的眼淚。
而也和那個早晨一樣,織田犬愣了愣,隨後轉過身,把下巴靠在了少女的發頂。
那雙溫柔堅忍的狗狗眼直到現在,才抑製不住地閃爍起淚花。
“能寫出來,太好了。”他聽見花梨純悶悶說道。
發現了動靜的幼犬們汪汪叫著跑了進來,擠進了織田犬和花梨純的懷裡。而掉落在一旁無人觀看的掌機屏幕上,正閃爍著一行字。
【來自《複興吧!文豪出版社》的提示:您已獲得S級作品《夫婦善哉》×1】
……
兩分鐘後。
滿頭滿身都沾著棕紅色狗毛的花梨純抱著《夫婦善哉》的原稿,麵色猙獰地衝向辦公區:“噫噫噫噫噫噫!”
在電腦前坐下後,她仿佛黑人小孩趕作業表情包,又像是考試結束鈴聲響起時還在奮筆疾書的考生一樣,雙手在鍵盤上飛速敲打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是新派藝術文化獎投稿的最後一天了。雖然已經收到了《夫婦善哉》的手寫稿,但是新派藝術文化獎投稿還需要達到其他條件。
那就是,投稿隻接納“在截止期前發表過的作品”。而且距離投稿截至的下午8點,隻剩下不到兩個小時了。
——也就是說,如果想要讓織田犬的《夫婦善哉》成功投稿,花梨純就必須在這段時間內將手寫稿重新錄入為電子稿,並且發表出去才行!
她已經明白小山嘉也的《雪盲》以現在這種形式發表的理由了。為了在時限之內達成投稿條件,小山嘉也這才不惜放棄宣傳和在雜誌上連載的機會,也要儘快讓發售。如果像常規那樣在雜誌上慢慢連載的話,恐怕到報名期截止,《雪盲》也連載不完。
這樣想著,花梨純更加焦躁了。
織田犬緊隨花梨純跑了出來。剛才臉上因為完成的感動已經消失了,現在那張狗狗臉上滿是急切。
在寫作的時候,織田犬根本沒指望過要參加新派藝術文化獎的投稿。但看見花梨純的這副模樣,棕紅色大型犬的內心不由得燃起了希望,目光也變得焦灼了起來。
假如寫的時候沒有手寫,而是用電腦輸入就好了。但不同的作家有不同的寫作偏好,電腦輸入的手感也和手寫不一樣……
來不及反思或者後悔了,織田犬叼走花梨純手邊的一部分文稿,跳到另一台電腦前,揮動狗爪也敲打起鍵盤來。即便狗爪打字並沒有擁有五根手指的人手靈活,但他依舊想著能多做一點是一點。
因為旁邊的那個孩子,為了他的正在那樣拚命。
然而,即便被織田犬叼去一部分,剩下的稿子依舊有厚厚一遝。花梨純的臉上掛滿汗珠,手指都敲得發疼:“嗚……”
不到最後一秒,她都絕對不要放棄!在織田犬的創作過程中,她什麼忙也沒能幫上,所以這次,拚了她的命也要讓《夫婦善哉》趕上新派藝術文化獎的投稿期!
明明為了寫出這篇,織田犬一直那麼地,那麼地努力。他戰勝了外界,也戰勝了自己,終於走到了現在!
絕對不能在最後絆倒在區區時限上!
想到這裡,花梨純的鼻子不由得有些發酸,淚水模糊了雙眼。但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胡亂用袖口抹了抹發紅的眼睛,就咬緊牙關繼續錄入著。
文學女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話,請你一定要保佑他。
雖然努力不一定都能獲得回報,但唯獨這一次,請一定保佑他的努力獲得回報。
請讓奇跡發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