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北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道,“我不是做快遞的,我從事的是國際運輸行業。”
“國際運輸?”
聽起來很高端。
“那西京姐呢?上次聽她說好像開了連鎖加油站,是不是全國連鎖那種?”
“加油站隻是她的副業。”陳一北說道,“她的主業是石油,原油開采、運輸。”
“那爸呢?”
“你過來,我小聲告訴你。”陳一北對他招招手。
之前宣若魚沒問,他們也沒說。
又怕忽然說出來,會把小魚嚇到。
原來陳老爺子是黑道發家,這些年經過輪番洗白,陳家這些產業到陳慶手上,都能拿得上台麵。
但是也有不太乾淨的地方。
陳西京手上管理的石油線,雖然已經步入正軌,但是暗線涉及原油走私,陳一北的國際運輸也涉及在打這一塊打掩護。
陳慶的事業和煙花爆竹一點關係都不沾,是軍.火.商。
隻有陳一南踏踏實實開了一家科技公司。
“軍、火、商?!”宣若魚知道陳慶做的事有貓膩,但是沒有想到這麼勁爆。
“你彆擔心,我們是正規重工企業。”陳一北看到他被嚇,“爸做的完全是合法的,不是電影裡麵演得很誇張那種。”
陳一北解釋之後,宣若魚大概了解了一點。
陳慶的行業完全合法合規,陳西京和陳一北手上的產業也是合規合法的,其中不乾淨的地方全是在幫彆人。
按理說,他們不缺這一點,為什麼還會貪那點蠅頭小利。
宣若魚把自己的不解問了出來。
“我們早就想放棄了。”陳一北有些無奈,“大伯不願意。爸讓我們看著他們,就怕他們為了錢不折手段鋌而走險。”
陳慶還有兩個親哥哥,大哥陳賀,二哥陳沅,當年在爭產中,最後陳慶贏了。
但是陳老爺子事先定了規矩,不管陳家最後誰掌權,不能不管剩下的兩家。
畢竟是親兄弟,不能袖手旁觀。
陳老爺子的人生理念,家族事業必須由最有本事的那個擔任,才能保家族長盛不衰。
所以最後,陳家大部分的產業都被收歸到陳慶名下。
陳慶的大哥二哥也並非一無所獲,家裡的石油鏈就是由他們在經營。
這些年,陳慶帶著子女把產業洗白得差不多,全部走上正軌,一點灰色地帶都不留。
整個陳家最讓人詬病的就剩一條石油鏈。
陳慶勸了他們好幾次,他們不願意放棄暴利。
陳西京和陳一北就是在為兩個伯父掃尾。
陳慶的兩個親哥哥,也是他的大伯二伯,宣若魚見過一次,但隻是見過而已,對兩人沒什麼印象。
說曹操,曹操就到,晚上吃飯的時候,陳賀不請自來。
“老三,西京結婚這事,怎麼不通知我們啊?”陳賀和陳慶五官相似,但是陳慶偏瘦,眼神銳利。
陳賀有點胖,臉頰兩邊的肉掉下來,走路的適合顫顫巍巍,走快了說話還帶點喘。
“大伯,結婚還早。隻是吃頓便飯而已。”陳西京讓出位置,給他們添了副碗筷。
陳賀不是一個人,他還帶了長子陳金瑞麟。
陳金瑞麟和他爸長得不太像,瘦高的個子,顴骨也高,和陳賀“親和力十足”的五官相比,顯得有點刻薄。
有新客人過來,免不了一陣寒暄介紹。
陳賀的場麵話說得很漂亮,陳金瑞麟跟在父親後麵,沒怎麼說話。
一頓飯吃得賓主儘歡。
一直到吃完飯,汪偉都沒有再單獨找過宣若魚。
隻是偶爾往他臉上看,露出譏誚的表情。
送客的時候,汪偉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宣若魚身後,小聲說道,“忽然想起一件事,想知道你小時候是怎麼弄丟的嗎?”
宣若魚轉過身,“汪先生會告訴我嗎?”
“當然。”汪偉往前努努嘴,笑道,“陳賀,那事和他脫不了乾係。”
宣若魚看著遠處正在和陳慶說話的陳賀,並沒有表現出知道真相後的震驚,反而問了一句:“你這是在挑撥我們兩家的關係?”
汪家人在喊汪偉上車,汪偉笑了笑,“你可以調查以後再來找我,我隨時歡迎。”
“我們家都沒查出來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宣若魚問道。
“我自有辦法。”
說完,他還是保持著那副自信爆棚的樣子,往身後彈了彈衣擺,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白色圍巾,故作瀟灑地離去。
宣若魚這時才發現他的打扮好似上海灘男主許文強。
裝了個**。
宣若魚轉身回去。
客廳裡,陳賀正在和陳慶說話。不知道說了什麼,陳金瑞麟陰陽怪氣地說了一聲,“三叔,賬目好像不太對?今年的利潤比往年少了一大半。”
陳慶抬眼,淡淡地看了陳金瑞麟一眼,語氣很冷,“我和你爸說話,你插什麼嘴?”
陳金瑞麟:“三叔,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你們現在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能讓我們日子太難過。”
陳賀嗬斥他,“有沒有規矩,怎麼和你三叔說話的?”
又對陳慶說道,“阿慶,小孩子不懂事,不要和他一般計較。”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十分默契。
“大哥,你要是不會教育孩子,我可以幫你代勞。”陳慶目光銳利,眼神似鷹隼般射出去,讓人不由膽寒。
“瑞麟,你可以留下來在這裡吃香的、喝辣的。”
他的聲音如同萬年冰山,又硬又冷,聽到人心裡,讓人不免打了個冷顫。
宣若魚才發現,原來慈父一般的陳慶,竟也有如此嚴厲的樣子。
“阿慶,我可不敢把孩子交給你。”陳賀不以為地笑了笑,把陳金瑞麟掩在身後。
“三叔,我也不敢在你這裡多待。”陳金瑞麟看著宣若魚,臉上是顴骨越發高聳,說出的話也越發刻薄,“我可沒有魚表弟這麼好運。要是遇上歹人,我說不定立刻就交待了。”
兩父子一唱一和,暗諷陳慶當年隻顧利益,把宣若魚搞丟,後來以為找到兒子,結果還是一個冒牌貨。冒牌貨還差點把宣若魚害死了。
當年陳老爺子住院,律師頻繁出入病房。
陳家三個兒子為爭奪最後的大權,根本無暇他顧。
最後,陳老爺子在彌留之際,宣讀遺囑,陳家大權落到陳慶頭上。
塵埃落定之後,陳慶和方檀把幾個孩子帶到醫院看爺爺最後一麵。
陳老爺子去世後,陳慶忙著主持喪葬,陳家每日進進出出成千上百人,宣若魚就是在那個時候走丟的。
當時審問了陳家所有在場的人,也沒有問出頭緒。
陳慶為此十分自責、悔恨。
現在舊事重提,他也難掩愧疚,硬脾氣當即就收了回來。
二十多年前,他是絕對不會因為幾句話就心軟,但是涉及到宣若魚,狠話到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
怕說了什麼話,讓小魚心生芥蒂。
陳金瑞麟像是找到了三叔的軟肋,繼續口無遮攔,“魚表弟,你也是夠委屈的,三個哥哥姐姐手上那麼多公司房產,就你一個人還在南表哥手下打工,你不覺得憋屈,我都替你憋屈。回來這麼久了,姓也沒改,之前那個冒牌貨都改了姓。”
陳賀也適時接上話,“阿慶,一碗水要端平,不能這樣委屈若魚的。”
陳一北見父親不說話,也知道父親被戳到了心裡的痛處,爭辯道,“大伯,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我們這些年一直在找小魚,現在我們對小魚很好。”
陳金瑞麟哼笑一聲:“好嗎?我之前還聽說魚表弟不想認親呢。”
“說夠了沒有!”宣若魚厲聲把他的話打斷,“我想不想認親,過得好不好,關你什麼事?!”
他走到陳慶身旁坐下,捏了捏他的手。
轉向陳金瑞麟,又展露鋒芒,眼神銳利如鋒,怫然不悅的樣子活脫脫陳慶年輕時候。
微眯的眼眸裡,全是鄙夷。
那眼神好似在說,我過得怎麼樣,需要你這樣的人來品頭論足?!
陳金瑞麟心裡沒來由地跳了一下,嘴裡仍舊不服輸,“魚表弟,我這是為你好......”
“彆拐彎抹角了。”宣若魚向對麵兩人輕描淡掃一眼,幽深的眸子清涼,仿佛將他們心底的陰私看了個一乾二淨,
“你們不是專程過來為我好的吧?有什麼話就直說!”
簡單一句話,就把陳賀和陳金瑞麟那冠冕堂皇的理由扯了個稀巴爛。
陳慶六十出頭,頭上也有幾根白發,眼神依然透露出上位者的居高。
他不想服老,但是,不得不感歎一句,一代新人換舊人。
在他眼裡,宣若魚懂事、識大體、有魄力。
有了這個小兒子,他可以提前退休了。
想到這裡,陳慶心底滋生出一股欣慰之感。
小魚也不再是他的軟肋,反而是他的驕傲。
陳金瑞麟和陳賀相視一眼。
陳賀抿著嘴,往後靠在沙發座椅上。
陳金瑞麟開口說道,“三叔,侄子我要結婚,我姐姐要嫁人也要嫁妝,今
年利潤特彆少,我們家快活不出來了。”
石油是暴利行業,虧他說得出口。
“那你想怎麼樣?”宣若魚問道。
“不怎麼樣,”陳金瑞麟說道,“石油鏈一直是我家在管,本來之前還能勉強糊口,但是陳西京和陳一北摻和之後,收益一直在往下跌。”
陳一北怒道,“我和西京一直在幫你們掃底!!這些年越來越規範,你們做點正規的生意不行嗎,非要觸碰紅線?!要不是爺爺臨終囑咐爸照管你們,你們現在還能坐在這裡討價還價?!”
陳賀從沙發裡撐起身,“一北,你彆忘本,我們陳家靠什麼發家的,你忘了嗎?現在你撈夠了,想正規了,也不考慮考慮我們?!”
陳一北繼續和他爭辯,“你們家的奢靡作風我也有所耳聞,瑞麟表弟少去幾次牌桌,都夠普通人家吃幾輩子了。”
陳金瑞麟好賭,聽聞他一夜輸贏上千萬。
賭這個東西,一旦沾染,就是個無底洞。
陳賀喜歡在外麵玩女人,自己作風不正,也由得這個兒子在外亂搞。
他們這種敗家法,整個陳家拿到他們手上,也經不起折騰。
陳金瑞麟:“我們是一般的人家嗎?不可能哥哥們穿金戴銀,看著弟弟們喝稀飯吧?”
眼看他們越扯越遠,陳慶也沒有表態。
他穩如泰山,好似在等著看兒子們怎麼處理這件事。
他不可能撐一輩子,這個家,始終要交出去。
“今時不同往日,”宣若魚直截了當,“如果你要,隨時可以拿去,我們不再插手。”
陳金瑞麟輕蔑地笑道:“魚表弟,你說的話,能算麼?”
陳慶忽然發話,擲地有聲:“當然能算,現在陳家,小魚說什麼,就是什麼!”
陳金瑞麟和陳賀才意識道,陳慶這是要把家族大權交到宣若魚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