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我哪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變成花盆。”
徐師師輕輕一笑,甩袖吟唱起了《蒹葭》。
橘色的長袖靈動揮舞, 翹首回眸那一刹那, 當得起傾國傾城四個字。
一曲跳完, 孟魚真心誇讚。
“太美了。”
徐師師咯咯直笑。
“當年他也誇我美。其實我最擅長的是掌心舞, 巴掌大的地方能夠一直旋轉掉不下來。當年花魁大賽,就是憑這個絕技拿下了魁首。”
“說說宮司昂吧。”
孟魚對他們兩個人的故事很感興趣, 對宮司昂這個人尤其感興趣。要是沒猜錯,上一任指揮使應該是死在他手。
反正電視劇上都是這麼演的。
徐師師看著漫天的星辰,娓娓道來。
“我們姐妹倆在小院裡過了一段安靜的日子, 每天看書習字, 繡花聊天, 再也不用過以前的下賤日子……”
真好啊!
徐渺渺和徐師師無數次感歎, 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下去多好。哪怕粗茶淡飯一些, 也比紙醉金迷的賣皮肉強的多。
奴仆們話很少,但是對她們二人很恭敬。她們姐妹二人也不是驕縱不講理的,小院子裡的氣氛一直很好。
從秋天到冬天, 城裡下了第一場雪, 宮大人始終沒有出現過。
“後院裡有棵臘梅樹,下了雪之後格外好看。紅色的梅花上覆著一層透明的冰淩, 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我摘下一片冰, 放進了嘴裡,忽然聽到背後有個男人的聲音。他說,這麼貪吃嘴, 小心吃壞肚子。”
徐師師嚇得驚呼一聲,那塊冰居然咽了下去,拍著胸口驚訝的看向身後。
那男人身著墨綠色官服,披著黑色大氅,正微笑的看著她。
“嘖嘖,膽子不是很大嗎?怎麼嚇成這樣。”
徐師師本來有些緊張,心道這大概就是那位宮大人了。
徐師師沒想到,印象中毒辣腹黑的宮大人會是這麼一位俊朗男子,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
再一看他的眼睛,徐師師頓時愣住。
那雙目若星子的眼睛,她見過!
“是你!”
宮司昂哈哈大笑,摘下一朵紅梅,簪入她發髻。
“你倒是乖覺,一眼就認出我來。”
徐師師有些不敢相信,又驚訝,又驚喜。
“恩公的眼睛燦若星辰,師師一見難忘。
”屈身行禮,“多謝恩公救我姐妹出那水火之地。”
“外邊涼,進去煮杯茶。”
宮司昂扶她起身,一同入屋。
孟魚笑說:“你們的愛情故事真美好,比電視劇好看多了。”
徐師師也坐在一旁,一手撐起下巴。
“他後來跟我說,本是無意與我相遇,若不是我那晚跟他說了那句話,也就不會有替我贖身的事。”
孟魚:“哪句?”
徐師師咯咯直笑。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宮郎說,他堂堂一個男兒,頭一回被女子調戲,覺得我與其她女子不同。”
徐師師和宮司昂在一起讀書作畫,下棋猜謎,感情日漸深厚。
妹妹徐渺渺是個心大的,見姐姐和姐夫感情好,她也樂得過自己的小日子。
安穩的日子過了兩年就到頭了。
李公公企圖毒殺八歲的小皇上,將黑鍋扣在安王頭上。
眾所周知,安王是前任皇上唯一的親弟弟,也是在朝中屢屢與李公公抗衡的人。李公公的如意算盤打的很好,殺死八歲小皇帝,借此害死安王,李公公從此一人獨大,在朝中再也沒有對手。
然後再扶持如今隻有六歲的小皇子上位,就可以將皇權牢牢握在手中。
可是李公公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宮司昂其實是安王的人。
宮司昂作為內應,將此事告知安王,安王半夜率領人馬衝進宮城。李公公夜裡睡得正沉,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京城內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尖叫聲和哭喊聲。
徐師師回憶那時候的場景。
“外頭亂,我們不敢出去,又怕那些人衝進來。宮郎派了人護著我們,可是千想萬想沒料到,安王和李公公奪權的時候,宮中張貴妃也想讓自己六歲的兒子登上皇位,張貴妃的娘家是長遠將軍,借亂起兵了。”
“京城到處是火海,屍體堆成山。我和渺渺走散了,葬身在火海中。待兵亂平息後,我葬身的那一處正是個火窯。就這麼著,骨灰被瓦窯匠做成了花盆。”
徐師師長歎一口氣,很是無奈。
孟魚問:“那宮司昂後來呢?”
“我也一直再找他,可是他沒了蹤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之所以沒去投胎,就是想找到他,想知道他好不好。”
孟魚:“幾百年過去了,就算當時活下來,現在也……”
徐師師:“我也知道,他肯定不在人世了。我就是不舍得忘記他,想知道他後來怎麼樣了。要是投胎,哪裡還會記得他……生生世世再也不會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又是一個癡情的女子!
孟魚:“我有一些鬼魂朋友,也會幫你打聽。隻是,你要是再這麼纏著這家院子的主人,對你自己將來投胎不利。”
“我知道。”
徐師師站起身來,摸摸花盆,麵上一副惆悵。
花盆本來就是易碎的東西,好不容易熬過幾百年,萬一被這家人弄碎或者扔掉,那她就無法再等到宮司昂的消息了。
“要不,把花盆移到我那裡去,你願意嗎?”
徐師師眼神一亮,連連點頭。
身為易碎品,很難找到可以安身的地方,孟魚主動接納,徐師師求之不得。
“我願意。”
裴廣德母子倆一直隔著玻璃往外瞧,隻看著孟魚有說有笑的,氣氛還挺好。
一時摸不著頭腦!
“廣德,你說這姑娘是在驅鬼嗎?”
裴廣德皺皺眉。
“我覺得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孟大師是個有本事的,相信她沒錯!”
“也不是不信她,就是沒見過這麼作法的。”
裴廣德很同意老娘的說法,他自認為世麵見得很多,可是這麼作法的也沒見過。
“一會兒等孟大師進來,咱們問問她就知道了。”
……
徐師師把一切交給孟魚,自己回到花盆裡。
孟魚進屋,已經是半夜兩點多。見裴廣德母子還沒休息,知道他們在等結果。
沒有把所有的事情倒出來,隻說了一部分。
“裴爺爺不小心招惹了一名女鬼,那名女鬼現在也知道裴爺爺不是故意的,以後也不會再靠近裴爺爺了。”
老奶奶很生氣!
“是不是那老頭子出去亂勾搭了?”
孟魚連忙擺手,“不是,真不是。”
其實是一隻狗引發的血案!
裴爺爺真的很無辜,把花盆弄成了狗窩。徐師師不但覺得被打臉,更擔心花盆被狗啃了!
“真不是?”
孟魚保證:“真的不是!”
老奶奶長呼出一口氣。
“這我就放心了。”話題一轉,“姑娘啊,你的終身大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嗯?
這是哪兒跟哪兒。
裴廣德站在他媽伸手,超著孟魚擺手擠眼,示意孟魚彆和老太太一般見識。
孟魚笑笑,沒說話。
老太太跟兒子說:“我太喜歡這姑娘了!T市離青陽鎮不遠,我在那裡有兩套海景房,一套就送給孟魚。這事兒交給你辦,一定要辦妥!”
孟魚連忙道:“不了,奶奶,不用。”
“不能不要!花錢消災,不花錢怎麼消災?!你必須得收!我家老頭子一條命,再怎麼通貨膨脹,也值一套房。”
“我有房子,您要是想感謝我,就把給金毛用的花盆給我吧。”
老奶奶一聽不樂意了!
“我家老頭子再不值錢,也不能拿狗窩換啊。”
“什麼什麼?你個老婆子,要拿我換狗窩?”
裴爺爺的聲音從後麵傳過來。
裴奶奶一瞪眼,當場要爆發,被後麵的裴廣德連忙摁住。
“媽媽媽,穩住!穩住!我爸耳朵不好使,他肯定是聽錯了,你彆生氣。”
裴爸爸:“混蛋!你說誰耳朵不好使?”
裴廣德急的連忙指指自己:“我我我!我耳朵不好使!”
老兩口大眼瞪小眼,見孟魚在這裡才沒好意思吵起來。
一聽說事情解決了,裴爺爺很高興。
“大師我跟你說啊,我手裡雖然沒錢,但是我有房。”
拿出一個小本本,喜滋滋的跟孟魚叨嘮。
“上麵都是我的房產,你看吧,喜歡哪套隨便選。”
裴奶奶:“我送給姑娘一套T市的海景彆墅,就在悅榕居旁邊。”
裴爺爺一聽:“京城我有一套小兩居,是學區房,最適合你這個年紀了。將來結婚生孩子,孩子又上學,這一套最合適不過。”
孟魚:“謝謝爺爺奶奶,我不要房子,真不要。我現在有一套了,也不打算去彆的地方。您要是願意的話,把院子裡的大花盆送給我就行。”
裴爺爺:“這孩子真犟!一個破狗窩哪能行?前陣子我們請的大師,光來一趟,什麼事兒都沒解決,我們還給二十萬辛苦費呢。”
還是得裴廣德來解決這事兒!
“爸,媽,你們都彆管了!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送大師一套悅榕居的臨海彆墅。”
又對孟魚說:“大師可千萬彆拒絕了。要是知道大師住在那裡,我的房價肯定會飆升的!”
裴奶奶:“不能不收!”
裴爺爺:“不收就是打我臉!”
裴奶奶:“反正不是花我的錢!”
裴爺爺:“就是!”
裴廣德:……
……
教室裡的孩子們正在上算數課,蔣赫坐在最後麵一排。
所有人都知道,這些孩子最聽蔣赫的話,也最喜歡上華語課。教的那些華語歌,孩子們學幾遍就能全唱下來。
短短幾天,部落裡大大小小最流行的歌就是那首“偶滴老噶,就組在則個屯……”
砍柴的唱,放學的唱,做大包子的唱,挖礦的也唱。
這陣子蔣赫把之前籌備的款項做了一個慈善基金,一部分用於非洲的孩子,一部分用於資助國內的重病兒童。
有些事情,一旦開頭,就刹不住車了。做點幫助彆人的事,挺好!
前麵的孩子們上課,蔣赫在紙上寫寫畫畫,寫了很多的想法。
蔣赫打算著做點什麼項目,能夠不荒廢在這裡的時光。每天一靜下來,眼前都是她的身影,連夢裡都是。
他瘋狂的想見她!
每次一想到這個,蔣赫都會覺得當初的自己是個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