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榆醒來時已經是次日申時, 外頭的陽光格外刺目,她疲倦的閉上眼,隻能費力的抬手扯了扯床幔。
外頭立即響起聽竹小心試探的聲音, “主子可是醒了?”
一隻手立馬撩開床幔, 當看見女子半睜著眼簾時, 聽竹莫名眼眶濕潤,心口的巨石也驟然落下。
“主子要吃什麼, 奴婢這就讓人去準備。”她手忙腳亂去桌上倒了杯溫水。
沈榆已經喪失了說話的力氣, 待到被人扶起,一絲溫水潤了潤乾澀的喉嚨,這才呼吸平穩幾分。
“孩子呢?”她聲音依舊沙啞。
聽竹一邊拭淚,一邊哽咽道:“小皇子在側殿, 由乳娘們照看,慕衣也在那看著,等您先吃點東西恢複些氣力, 奴婢再讓人將小皇子抱來給您看看。”
雖說劫後重生是喜事, 可是凶險之大饒是她也不敢再回首, 昨夜太醫說的好好的,可是半夜主子又出血不止, 甚至一度失溫,幸而庫房裡還有一株五百年的天山雪蓮, 這才吊住主子一口氣。
又是施針又是喝藥折騰了一夜,她實在無法回想昨夜的情景, 主子對旁人狠,可對自身也同樣狠,不然如何讓皇上動怒親自徹查此事,甚至下獄了整個太醫院除楊院判外的太醫。
“一些清粥即可, 先將孩子抱來。”沈榆聲音有氣無力。
聽竹點點頭,確認窗戶都是關的嚴嚴實實不露餘縫,這才立即退了下。
沈榆靠在那閉上眼,其實昨天半夜她醒來過一次,但是不做出一副命在旦夕的樣子,又怎麼能令霍荀心疼,對方越心疼就會越想要給她一個公道,那麼這次才能給貴妃致命一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凶險是凶險了些,可是凡事總有得失,如若能除去一個心腹大患,凶險一些也是值得的。
換作以往,貴妃肯定不會做出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畢竟就算自己死了,霍荀還是會遷怒於對方,這對貴妃來說並不是什麼一舉兩得的好事。
按照對方的行事作風,肯定會等到一個恰當的時機,然後借用旁人之手來個不留痕跡的借刀殺人,亦能全身而退。
但是她不能讓對方等到這種機會,那有什麼辦法能夠降低一個人的理性,那肯定就是情緒。
貴妃的弱點就是沒有孩子,對方表麵風輕雲淡,實際比任何人都焦急,太後留下的人裡自然有永和宮的人,所以她讓那名一等宮女時常在藍琦麵前念叨民間的生子偏方,藍琦知道主子生子心切,肯定會上前諫言。
旁人說的話貴妃可能不信,但是藍琦說的話多半還是會參考一一,所以才會死馬當做活馬醫,那些偏方都是正經的民間偏方,管不管用她不知道,但是吃了後會讓人肝陽上亢易怒易躁。
尤其是貴妃生辰當夜霍荀來自己這,無疑給對方一計重擊,心裡對自己的恨必定達到了頂峰,這個時候又如何還能冷靜理智的蟄伏待發。
於是才趁著霍荀出宮祈福借機出手,一邊讓人教唆大公主撞自己,還讓人替換了湯藥,或許還有一些後手沒有使出來,因為這時候霍荀回來了。
她大抵是覺得霍荀待自己隻是寵愛,就算自己死了,也是在賭霍荀不會真的深究到底,畢竟對方與霍荀也是有多年情分在的,怎麼可能因為自己一個後來者而被霍荀遷怒。
以前的貴妃從來不會這樣賭,因為對方根本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可當一個人的理智被情緒所操控,自然無法事事都冷靜。
縱然是凶險了些,可是這顆樹早已經根深蒂固,不是每次都有這麼好的機會把火燒起來,孩子已經是她能疊加上的最大籌碼,這一回,她不信霍荀還能縱容姑息。
“奴婢叩見娘娘。”
乳娘抱著孩子被慕衣帶了進來,後者立馬關上殿門,避免一絲涼風吹入。
沈榆忽然睜開眼,目光像是有了聚焦,直直的盯著乳娘懷裡的嬰兒,可是她如今沒有力氣抱住孩子,隻能讓乳娘放在床上。
昨夜沒有來得及看,如今望著那張三指寬的小臉,她心裡湧出一股奇妙的感覺,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伸出指尖撫弄著孩子的臉。
“三皇子剛剛還哭鬨不止,聽到要來見娘娘了,立馬就不哭不鬨了。”乳娘輕聲說著討喜的話。
沈榆看了她眼,“那也是你照看得當,下去領賞吧。”
乳娘心頭一喜,連忙屈身行禮,“謝娘娘賞賜!”
待到乳娘退下,慕衣驟然跪倒在地,麵上全是自責,“奴婢該死,昨夜竟然讓人在眼皮子底下換了湯藥,還險些害了主子,還請主子降罪!”
說著,她重重磕了個響頭。
沈榆捏著孩子手指,也未看她,“凡事總有難以提防的時候,你不識藥材,被人偷龍轉鳳也正常,起來吧。”
慕衣早已雙目泛紅,思及昨夜之事也是愧疚加恐慌,自己做錯了事,娘娘居然還願意相信自己,可是今日李公公差點把她也一起打入典獄調查,還是聽竹替她說了幾句,這才免於一難。
“奴婢今後定當打起十一分精神照看好三皇子,若再有錯漏,屆時無須娘娘多言,奴婢自請入獄謝罪!”她神色肅穆。
這時殿門被打開,聽竹端著一些清粥小菜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