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榆折返回屋內, 繼續坐在了那條椅子上,示意獄卒把人放下來。
縱然並未受刑,可藍琦好似全身虛脫一般癱坐在地, 目光空洞無神,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可是她就一個母親, 縱然自己身死也不能讓母親因自己而擔驚受怕, 主子的恩情唯有來世再報了。
“自從得知皇上要與皇後娘娘去安華寺祈福,主子便讓奴婢聯係梔柳,梔柳有個弟弟好賭, 在外頭欠下了一屁股債, 險些被人砍手砍腳,是主子幫了梔柳,所以年前梔柳便已經是主子的人。”
無力的聲音響起在空寂的牢房,幾個獄卒都麵麵相覷,站在那後背直冒汗, 此刻都恨不得戳聾耳朵,有些不該聽的東西聽了可是會要人命的。
可是娘娘沒讓他們出去, 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萬一這藍琦突然發狂傷害娘娘怎麼辦,那皇上還不要了他們的命。
“可是皇上隻出行一日,於是梔柳告訴大公主頤華宮的糕點最好吃,在大公主的吵鬨下,文妃娘娘本來就有去頤華宮探望娘娘的想法,如此一來也就順勢帶上了大公主,但梔柳已經告訴過大公主, 隻要和撲蝴蝶一樣撲上去,蘭娘娘就會給她好吃的,大公主不懂是非便如此照做。”
藍琦閉上眼,“事先娘娘已經給了梔柳一筆銀子,讓她弟弟後半生無憂,梔柳為了弟弟自然知道該怎麼做,所以在頤華宮事發之時,就自己去了一處無人經過的池塘溺斃,這樣一來縱然皇上查起來,也依舊是她自己溺斃在水中,與旁人無關。”
沈榆嘴角帶著幾分弧度,如她預料中一樣,是很天衣無縫,大概梔柳的弟弟也已經被滅口了,不然家裡突然生了橫財,這不是明擺著留下痕跡讓人去查,貴妃怎麼可能留下這種馬腳。
“但是梔柳不知道,她的弟弟已經被主子派人給殺了,因為主子無法確信梔柳有沒有告訴她弟弟什麼東西,自然不能留下一個禍患存在。”藍琦麻木的道。
那幾個獄卒隻覺得後背發涼,隻想著為何今日是自己當差,早知就告假了。
“那個藥童一進宮就已經是主子的人,他家境困苦,一直都是主子在接濟他,他自然心甘情願為主子辦事,銀子也許無法徹底收買人心,可是卻能解決世間大部分人的困境。”
藍琦癱坐在那,嘴角帶著幾分苦笑,好似已經看見了自己的結局。
“他那日在太醫院當差,大部分太醫都被叫到了頤華宮,所以縱然在藥材裡做手腳也無人察覺,但是主子也想過娘娘沒有喝下那藥,甚至還買通了一個穩婆,那穩婆縱然是李公公親自挑選的,可是人無完人總是有跡可循,但是不到最後主子不會讓那個穩婆動手,畢竟暴露的人越多也就越麻煩。”
“可是不曾想皇上回來了,主子已經猜到皇上必定會徹查到底,所以讓奴婢去掃清這些痕跡,所以無論李公公如何查也查不到有力的證據,隻是……去殺梔柳弟弟的人被李公公給抓住了,想必那人供出了奴婢,所以李公公才會將奴婢抓來審問吧。”
說到這,她隻能無奈的笑了一聲,主子說的對,再周祥的計劃也會有漏洞,隻要皇上想查又如何查不到,她們都算錯了一件事,那就是皇上的心。
誰能想到那日皇上會快馬加鞭趕回來,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終究還是棋差一招。
聽竹眉頭微皺,像是沒想到那群穩婆也有釘子,這環環相扣之下一個人運氣再好也會命喪當場,也就是主子早有提防,借此故意引誘對方動手,果不其然對方忍不住了,隻要暴露的痕跡越多就越難擦乾淨。
“奴婢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還望娘娘給奴婢一個痛快。”藍琦絕望的閉上眼。
牢房之中光線昏暗,隻有幾道豎影投在牆麵,劈啦啪啦的木炭響每一個都敲擊在幾個獄卒的心上,好似下一刻慷慨赴死的就是他們。
“你知道的,本宮想聽的不是這些。”沈榆淡淡的盯著她。
隨著視線交彙,藍琦無力的啜泣出聲,麵上全是掙紮與糾結。
“當初本宮有一宮女也是死在這間牢房,還記得嗎?”她目光灼灼。
聽竹不由抬起頭,主子當初已經給昕文選好了路,若不是貴妃娘娘也就不會發生那些事,還險些讓主子被皇上猜忌,昕文也就不會死。
藍琦無力的閉上眼,“是……是奴婢聯係的昕文,因為她與娘娘是舊友,所知之事一定很多,主子本想挑起她對娘娘的嫉恨,但是她一點也不嫉恨娘娘,反而深覺處處比不上聽竹,所以娘娘從來不曾重用她。”
“她有一個妹妹,自幼與她一樣不受父母待見,趁著皇上去行宮之時,主子讓人綁了她妹妹,昕文無奈之下隻得說出娘娘幼時之事,包括後背那一顆紅痣。”
沈榆低著頭輕撫著冰涼的護甲,原主自然與昕文說過幼時之事,每日住在一起,昕文如何不知原主後背有一顆紅痣,霍荀當然也是知道的,可是那種時候看的往往不是所謂的證據,如若自己真的磕磕絆絆慌了,那才是真的心虛。
所以霍荀未來之前,她並未讓陳妃等人檢查,因為隻要霍荀相信自己,這些所謂的證據自然而然也就不成立,更何況她早就說過幼時被父母苛待一事,恰好那家子沒頭沒腦撞上來,那就更加說明自己有多冤枉。
不過她要聽的可不是這些。
忽然站起身一步步來到藍琦跟前,她居高臨下望著神色麻木絕望女子,“本宮自然會給你一個痛快,但是什麼時候說什麼話,這一點你主子應該已經教過你了。”
聽竹不由走上前,壓低聲音,“您今日出來已經夠久了,恐怕身子吃不消,不如還是等明日再去長春宮。”
沈榆目光平靜,“我可以等,你覺得她等得了?”
聽竹看了眼藍琦,也是想到什麼,隻得讓獄卒把人帶走。
任何人都可以等明日,但是唯獨藍琦等不了,誰知道今日會不會突然“暴斃”在獄中,貴妃娘娘的心也不是第一日如此狠了。
出了氣味揉雜的牢房,外頭一片陽光明媚,沈榆靠坐在轎攆上感受著暖風拂麵,不到最後就不能算勝券在握,往往在最後時刻的鬆懈會導致滿盤皆輸,往日吃了這麼多虧都忍了,可忍的久了不代表她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