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竹一邊打著下手, 神色略帶幾分忐忑,“皇上不喜後宮乾政,就連皇後娘娘也未曾進去過禦書房, 不如這個還是由奴婢送過去, 想必皇上也能明白娘娘一片心意。”
過往數之不儘的妃嬪都被攔在了清心殿外,更何況還是禦書房這種地方。
將湯盅放入食盒裡, 沈榆不急不緩合上蓋子,“你去有何用。”
她送的可不是湯。
許是還想說什麼,聽竹緊緊跟在後頭欲言又止, 可最終還是咽下要說的話,主子定然有自己的思量。
乘著轎攆一路前往禦書房,換作以往沈榆也許不會越界, 但是她不可能留著貴妃繼續威脅自己, 縱然霍荀生氣也沒有辦法, 凡事總得有取舍, 猶猶豫豫隻會錯失良機。
既然老板不會主動來找她,那肯定隻有自己主動低頭示弱,作為一個下屬,麵子這東西值幾個錢,先穩住老板繼續發育才是最要緊的。
霍荀現在還沒有寵幸彆的人,顯然還不是特彆氣, 畢竟自己這樣做也是情有可原, 隻不過一個皇帝,被人忤逆自然是不開心的。
男人都是一個樣子, 哄一個男人最直接的方式當然軟語溫存。
待到轎攆停在禦書房外,她看見一個人影直挺挺的跪在外頭,身上還穿著盔甲, 看背影就透著一股濃濃的倔強。
李長祿遠遠就迎了上來,“奴才叩見貴妃娘娘。”
像是沒想到她會過來,李長祿也有幾分為難,往日攔了那麼多人,此刻倒有些不知如何開口,他自然知道皇上近日再生貴妃娘娘的氣,所以久久不曾踏足頤華宮,可是如今貴妃娘娘都主動前來示弱,說不準皇上會給這個台階下。
“聽聞皇上近來因邊關戰事而廢寢忘食,所以本宮熬了一盅人參湯,還望公公轉交給皇上,平日定要叮囑皇上好好用膳,政事再要緊也沒有皇上龍體重要。”沈榆麵色擔憂的遞過食盒。
見此,李長祿也沒有接,遲疑了片刻,還是躬身道:“娘娘稍等片刻。”
說罷,又立即轉身快步進了禦書房。
四周皆是全副武裝的禦林軍,時刻把守在禦書房外,聽竹心情也有些忐忑不安,若是因此事讓皇上與娘娘生了隔閡,那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些。
不多時,李長祿又快步從屋裡出來,麵上帶著殷勤的笑意,“娘娘的心意還是親自呈給皇上為好。”
聽竹不自覺低下頭壓住嘴角上揚的弧度,果然皇上心裡還是有主子的。
李長祿也是不敢置信,今日皇上正因那些事而煩憂不止,可如今竟然還願意接見貴妃娘娘,要知道這可是書房重地,就連皇後娘娘來了也隻能在外等著。
沈榆麵上並不見歡喜,而是腳步不疾不徐進入書房之中,屋內寂靜無聲,一股墨香彌漫而來,書架上擺放著密密麻麻整齊的書籍,而男人正坐在書桌前提筆寫著什麼,桌麵一遝遝折子堆積如山。
她將食盒放在桌上,不聲不響的走了過去,忽然緩緩跪了下來。
霍荀眼簾微抬,定定的望著眼前人,女子麵上並無太多情緒,隻是一言不發的跪在那,眉眼間門全是嚴謹。
“起來吧。”他聲音聽不出喜怒。
沈榆緩緩低下頭,“皇上說過人這一生不能事事都隨心而行,可是臣妾這一生隨心之事少之又少,甚至已經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此番無論會帶來什麼後果,臣妾也絕不悔做過的每件事。”
霍荀眸光微動,忽然放下手中的筆,起身來至女子跟前,俯身拉住那纖細的胳膊。
“朕那麼信任你。”他語氣透著複雜。
沈榆緩緩抬頭,眼角泛紅,“可是臣妾是人,臣妾也會有怨恨,也會有不甘,無法事事都按照皇上的心意來行事。”
四目相對,男人眸光幽深一片,指腹輕輕摩挲去她眼角的淚漬,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
回到書桌前坐下,他聲音低沉,“不是帶了湯。”
女子依舊嬌眉輕蹙,來至桌旁,從食盒裡端出一盅湯,小心翼翼放在堆滿折子的書桌上。
“臣妾自己熬的,可能不如禦廚手藝好,隻能委屈皇上將就一下。”她聲音輕細。
望著麵前的清湯,霍荀並未看她,語氣聽不出波動,“既是請罪,便就隻有這個?”
沈榆怔了下,隨著手腕被握住,下一刻突然跌入一道熟悉的懷裡,驟然對上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她紅著臉無措的彆過頭,後背已然抵在桌邊無處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