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那隻手隻是輕輕撫著她腦袋,“朕食言了,今後你要自己護著自己。”
沈榆緊緊握著那隻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腹部上,泣不成聲,“臣妾已經有了一個月身孕,皇上說過想要一個小公主,您怎麼能不看她一眼!”
男人眼神微動,定定的凝視著女子的腹部,一雙黑瞳像一潭死水,此刻卻掀起了不該有的波瀾。
女子眼中全是哀傷,好似無從說起,隻是怔怔的望著眼前的人,眼淚順著下頜滑落至男人掌心。
五指漸漸收攏,直到骨節泛白,他閉上眼幾不可見的歎口氣,取下一塊四方黑龍玉佩,拉住女子素白的小手,緊緊相握。
沈榆目光一頓,眼神有了片刻複雜。
“朕多麼希望你的眼淚是為朕而流。”男人語氣平和。
四目相對,沈榆低下頭,聲音沙啞,“臣妾也多麼希望,皇上隻是臣妾一個人的皇上。”
望著眼前神色哀泣的女子,霍荀目光深邃,“世間許多事並非人力能操控,朕亦有不平之事。”
若非坐在這個位置,他也會傾心相待,隻是有得亦有失。
殿內一片寂靜無聲,女子眉間微蹙,目光複雜,“臣妾半生困苦,所求之事皆以順遂,若說遺憾,那就是皇上……”
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繼而又緩緩鬆開,再也沒有動靜。
沈榆怔在那許久,靜靜的看著眼前人,那張棱角分明的輪廓平靜的好似隻是睡了過去。
眼角一滴淚珠滑落,久久無言,她深深吸了口氣,看了眼手中的玉佩,繼而放入懷裡。
起身來至殿內第三個書架,她撥開第五層格子上的書籍,摸索了一會,終於在隔板上摸到一塊凸起。
按了一下,東南方的牆壁忽然出現一個暗格,她邁步走了過去,隻見裡頭放著一枚玉璽,以及一卷明黃。
打開遺詔,看著上麵每個字,她神色反而複雜起來,果然,她還是賭贏了。
將東西放入原位,她恢複好暗格,一步一步走了出去,邁出內殿那一刻,無數雙眼睛緊張的投了過來。
“娘娘……”李長祿欲言又止看了眼裡頭,似乎想問要不要讓楊院判進去。
盯著無數雙心思各異的眼睛,沈榆哽咽道:“皇上……已經駕崩了。”
“什麼?!”
鄭胄第一時間一個箭步衝了進去,其他人也神色哀泣的進去查看,整個外殿瞬間亂成了一團。
這時皇後也趕了過來,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屋裡,當聽到皇上駕崩時,不由掩麵而泣,身子晃了晃還是得由纖雲扶著才站穩。
此刻清心殿外跪滿了群臣,包括一眾聞訊趕來的妃嬪,一個個都焦急不已,直到蘇丞相拿著一卷明黃走出來,眾人的心也提高到了嗓子眼。
“因一幫奸佞之徒,皇上慘遭行刺,就在剛剛已然駕崩!”蘇丞相紅著眼無語凝噎。
清心殿外瞬間響起各種此起彼伏的哭啼聲,縱然他們已經知道皇上撐不了多久,所以才會約見各位重臣,肯定是為了新帝繼位一事兒囑托。
“剛剛皇上已經與本官和諸位同僚都言談過新帝繼位一事,不過口說無憑,皇上也留下遺詔。”蘇丞相舉起了手中的聖旨。
霎那間,殿外所有人都立即跪倒在地,包括禁軍等人,一時間嘈雜的殿外萬籟俱寂。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已知時日無多,著傳三皇子霍嶼繼位,生母蘭貴妃尊為西宮太後,嫡母皇後尊為東宮太後,念新帝年幼,令兩宮太後聽政,袁大學士蘇丞相為輔政大臣,他日新帝及冠之日,兩宮太後再撤簾還政,若有不從,可持遺詔處之,諸臣工當悉心輔佐,共戴新君,欽此!”
擲地有聲的話語剛落,霎那間,周遭便是一片議論紛紛,皇上竟然讓皇後和蘭貴妃垂簾聽政,而不是從皇室宗親裡擇攝政王,這女人家能懂什麼朝政之事,皇後好歹是將門之後,可蘭貴妃一個平民出身能懂什麼國家大事,皇上可真是被這女人給迷的團團轉。
“我朝自古以來都是立攝政王協理處之,後妃如何能聽政,難道又要上演前朝禍亂之兆?”一個官員頓時高聲道。
與此同時,另一人也附和起來,“三皇子還年幼,無論立嫡立賢都輪不到他,這遺詔不知是否皇上親自撰寫!”
聽到這些聲音,鄭胄第一時間站了出來,粗著嗓子道:“皇上剛剛已經言明,難不成我等都是聾子!你嘰嘰歪歪難道是對皇上旨意不服?還是你與那幫奸佞之徒也是一夥的!”
驟然被扣了個帽子,剛剛反對的大臣也不敢說什麼,隻能嘀咕了一句,“那也不該讓婦道人家聽政,成何體統!”
聽著那些議論聲,蘇丞相眉頭一皺,“皇上臨終前已經囑托我等要悉心輔佐幼帝,此事諸多大臣都知曉,而且遺詔真假讓翰林院檢驗一番便知,至於兩宮太後聽政,那也是皇上的意思,難道爾等還敢忤逆聖意不成?”
沈榆扶著聽竹站了起來,依舊沒有為自己說一句話。
倒是佟妃等人狠狠的鬆了口氣,隻是麵上難免有些傷感,皇上駕崩,她們如何能沒有觸動,可惜皇上隻記得蘭貴妃,從來想不起她們。
“皇上此舉定然有其深意,貴妃娘娘與皇後娘娘無親族在朝為官,自然不怕外戚乾權,想來這也是皇上的思量,我等定會遵循遺詔,儘心輔佐新帝!”
人群中張校尉突然高聲道,與此同時,四麵八方也有人立即附和起來,“我等定遵循遺詔,儘心輔佐新帝!”
霎那間,局麵好似發生一邊倒,那些還心存不滿之人也是滿頭霧水,不明白其他人為何會擁護兩個婦道人家。
可是此時此刻遺詔在那,皇上臨終前也已經囑托,怎麼說此事也是板上釘釘,就算他們還有不滿也不能和遺詔作對。
更重要的是這兵權都在皇上的親信手裡,倘若皇上已經下了密令擁護三皇子,縱然他們有天大的不滿也沒有用,看來如今真的是大勢所趨。
“本宮一個婦道人家不懂政事,今後朝政之事還是交由蘇丞相與諸位大人打理,不過眼下這些都是次要,還是先處理皇上的身後事要緊。”沈榆眼眶泛紅上前一步。
蘇丞相也點點頭,“娘娘言之有理,您要照顧新帝,此事就交由微臣們來打理即可,繼位時日就挑在七日後,不知娘娘覺得可否?”
沈榆還未開口,就看見李長祿匆匆從裡頭走了出來,麵上滿是驚慌,“皇後娘娘得知皇上駕崩,哀戚過度,剛剛吐血暈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