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芝?”宣磬驚訝道。
轎輦內,宣芝閉目倚靠在座上,轎子頂上鑲嵌的明珠灑下瑩瑩柔光,她穿著那日出嫁時的衣裳,雙手交疊在身前,手裡握著一株枯枝,像是睡著了。
宣磬半身探入轎內,伸手探向她鼻間,直到感覺到微弱的呼吸,他指尖的顫抖才止住,大鬆了一口氣。
……
宣芝醒過來有半刻鐘了,但她還是有點懵。
因為她莫名其妙地就從北冥出來了,還回到了久黎城宣家。她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半昏半醒間隻能感覺到自己被灌了無數湯藥,身邊來來回回,倒是一直有人在照顧她。
宣芝意識一直混沌不清,身上一時冷一時熱,腦漿都像是在沸騰。最後身上沒那麼難受後,她才短暫地小憩了片刻,直到方才醒來,腦子總算徹底清醒了。
她一醒來就看到她的父母兄嫂——不,應該是原主的父母兄嫂都守在她的床邊。
宣芝意識到這點後,連忙又閉上眼睛,躺在床上繼續裝暈。
此時此刻,守在她屋裡的人都是原主最親近最熟悉的人,她必須要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才能麵對他們,不然很容易暴露,要是被當成什麼奪舍的妖邪,那就不好了。
宣芝的母親坐在床榻邊照顧她,父親和兄嫂都坐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壓低聲音在交談著。
她聽到一個年輕女子的聲線問道:“阿磬,林老他們都怎麼說?”
那被叫做阿磬的人,顯然便是原主的大哥,宣磬。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自芝芝和雲家的婚事定下後,城中就開始準備迎接新的神像入城,但約定之日到來,卻沒有神像送到。”
“要是長久沒有神靈鎮守,向久黎奔來的邪魔隻會越來越多,不止是林老他們,就連城中百姓都在惶惶不安地等著解釋。明日若是再不給個說辭,恐怕就搪塞不過去了。”
從他們的對話中,宣芝才知道,她帶著神符嫁入雲家,還有另一個條件。
按照約定,婚禮完成,雲家得到神符後,應該在成親三日後隨她歸寧時,送一尊有靈的神像入久黎,但雲家食言了,他們並未按時送來神像,導致久黎城無神鎮守,邪魔蜂擁而至。
她從書中看到過這種東西,邪魔要比妖鬼更加棘手,它們天性殘暴,喜食血肉,且欲壑難填,毫無人性,偏偏又除之不儘,是整個太爻大陸上的一大禍患。
這裡處在兩國交界地,位置偏遠,原本隻是一座小鎮,因五十年前有高階修士定居此地,周邊民眾為求仙師庇護逐漸聚來,周圍散落的村鎮融合才形成這樣一座城——五十年前定居此地的高階修士,就是宣芝的祖父,宣流遠。
即便如此,這地方依然偏僻,兩國不沾,城中修士修為都不大高,莫說元嬰,金丹期的修士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要是邪魔往這裡湧來,根本抵擋不住。
人氣越旺,對邪魔的吸引便越大,在原著裡,如同久黎城這般傾覆於邪魔手中的城池數不勝數。
——她的蝴蝶翅膀還是造成影響了。
宣芝聽到耳邊宣母極輕的低泣,小心地睜開一條縫,宣母背對著她坐在床沿,用帕子掩麵,隔著床頭垂下的輕紗,宣芝朦朧地看到屋中的幾人臉色都不大好看。
蘇倚紅冷哼一聲,不忿道:“阿芝才跟著雲家去了三日,就奄奄一息地被一群陰煞送回來,昏迷至今都未醒,那雲家更是沒有隻言片語送到,我看他們是得了神符便想毀約罷了。”
坐在軟榻上的中年男人是宣芝的父親,聞言皺起眉頭,斥責道:“胡說什麼?那位雲二公子是芝芝祖父親自相中的人,青年才俊,龍鳳之姿,雲家也聲名在外,怎會如此行事。”
他如此說完,搭在茶幾上的右手緊緊一握,在桌上敲了一下,“是了,你祖父的眼光絕不會錯。”
宣芝從他篤定的口氣裡,卻聽出了那麼點慌亂。
“磬兒,我叫你修書雲家,可有回信?”宣父問道。
宣磬搖了搖頭道,“還沒有。”
“實在不行,你明日帶上你妹妹,親自去一趟白雲澗把神像請回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一定要謹記,宣芝被一群惡鬼送回來這事,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雲家也不行。”
宣磬有些難以置信,謔地站起身來,“爹!芝芝還發著燒。”
宣父也動怒道:“把她留在家裡,你這個兄長護得住她麼?要是沒有神像,你們又守得住這座城麼?她既然已經嫁入雲家,那就已是雲家的人了。”
宣磬牙關緊咬,眼眶漸紅,最終頹然地坐回去。
室內陷入一種凝重的靜默中,宣芝默默聽完他們之間的對話,正想找個合適的機會醒過來,這時一直安靜坐在床沿的宣母卻突然站起身來,撩開床幔走出去。
隨即便聽她憂慮道:“那惡鬼的聘書可怎麼辦?”
隔了片刻,宣父才咬著牙回道:“當然是燒了!我絕不可能把我們女兒嫁給惡鬼。”
宣芝:“……”什麼惡鬼聘書?
難不成,申屠桃還真的打算要娶她?
作者有話要說: 桃桃:惡鬼怎麼了?惡鬼就不能娶老婆了?為什麼要歧視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