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自晟山腳下發家, 國都最初便倚晟山而建,稱昭昀城。後來大玄國都南遷,昭昀城中的達官顯貴都跟著一起南下, 這座昔日輝煌的國都便永遠停留在了舊日時光裡。
也隻有每當玄晟教年祭時,各方來賀, 重流回舊都,這裡會短暫地興盛那麼個把月。但現在年祭也間隔愈久了,五年方得一次。大玄君主和玄晟教不對付, 雖然明麵上雙方依然和和氣氣,但實際上昭昀城的商貿經濟一直受朝廷壓製,玄晟教早就處於頹勢。
昭昀城身為前國都,城池規模頗為遼闊, 建築也極為恢弘,隻是人氣減少, 風從那些陳舊的樓閣上穿過, 哪怕是春風,也喚不回昔日的繁華, 隻是徒增唏噓。
宣芝走在昭昀城一處小街上, 這裡的人還是比較避諱白事, 壽衣店都開在主城區的外沿,是條頗為偏僻的街道。
街上一溜掛著白帆紙人的商鋪,偶爾街麵上還有幾片黃紙隨風飄飄停停,很有些淒涼。
宣芝找了白事街上最大的一家壽衣店,那店中紮了一排的紙人, 有衣著鮮豔,臉上塗脂抹粉,精致如同真人的, 也有通體素白,臉上塗抹兩團紅得詭異的腮紅,一看就是那種常規紙人的。
店中展示的紙人精細程度不同,價錢自然也天差地彆。如同真人的紙人就那麼兩副,一男一女,身上穿的也是真綢緞錦袍。
壽衣店老板就是個紮紙人的手藝人,宣芝上門時,他正擺了一大攤道具,坐在店門口紮紙人。
鬼帝陛下點名要的紙人,品相一般的肯定糊弄不過去,宣芝指著店中最精致的一對紙人,問道:“勞煩店家,紮一個這樣的紙人,需要多久?”
那店家抽空回頭望一眼,揚聲道:“姑娘,那紙人精細,需要七日工夫。”
“太久了,我急著要,店家可以縮短幾日麼?”
店家手下動作沒停,應道:“最短也需要三日。”
宣芝還想再縮短一點,最好能在今天就做出來,實在不行明日也成。
不過店家搖搖頭道:“姑娘,您看這紙人漂亮吧?這整個舊都,也就隻有我能紮出這麼精細的紙人了,要紮一個出來花的工夫可不少,我就算日夜不合眼地為您趕製,也得需要三日,我也不能為了您砸自己口碑不是?”
“再說,要是為趕急紮出來不好看,姑娘這錢也花得冤枉。”
宣芝猶豫片刻,直接道:“那我直接買這個紙人吧。”
“姑娘,這紙人是一對兒,不單賣的。”店家道。
最後宣芝隻得掏錢將這一男一女的紙人一起買下,店家高興地嘴角一直都合不攏,終於放下手中活計,大方地送了她好些配套的小玩意。
宣芝將紙人收進儲物袋中,走到臨河一座人煙稀少的亭子裡,請來鬼帝陛下。
申屠桃看了紙人一眼,難得地沒有挑什麼毛病,直接附身進入紙人體內。他一進入紙人體內,那紙紮的人模立即有了變化,暗紅從紙人瞳孔處溢出來,覆蓋了原本的墨色。整個人的身形麵貌也從紙糊變成和活人一般無二,若是不仔細分辨的話,一眼看去便是和真人無異。
這紙人本就是一副麵容姣好,臉上繪出的五官有種雌雄莫辨的精致,如今那雙眼瞳變為了鬼帝陛下的紅瞳,便顯得尤為妖異。
申屠桃眨了眨眼睛,從倚靠的亭柱上站直身軀,活動了下僵硬的四肢,看上去還算滿意,“不錯。”
終於把這個祖宗哄高興了,宣芝鬆口氣,她算是看出來了,申屠桃明明想自己出來玩,但他偏又不直說,就想要彆人揣摩聖意,然後主動請他才行。
可能當君主的,都有這麼個臭毛病吧。還能怎麼辦呢?還不是隻有哄著他。
“太好了,有陛下在身邊,我安心多了。”宣芝拍馬屁道。
申屠桃理了理袖口,眸光從眼尾落到她身上,“走吧。”
“好嘞!”宣芝喚出筋鬥雲,就像展示自己的寶貝一般揉著雲團,向他介紹道,“陛下要跟我一同乘坐筋鬥雲嗎?筋鬥雲又白又軟和,速度可快了,一個跟鬥就是十萬八千裡,是我們大王所騰之雲。”
筋鬥雲得意洋洋地圍著兩人轉圈,顯然被誇讚得很高興。
“我跟筋鬥雲說一下,它肯定會同意陛下一起的。”
猴子的雲。
申屠桃瞥一眼眼前這一團雪白的雲絮,“你能分辨出方向麼?彆一個跟鬥又翻進北冥了。”
宣芝:“……”她立馬翻出地圖,湊到筋鬥雲麵前,在地圖上找了半天,都沒能找出那豆點大小的溪葉鎮,大玄的版圖實在太大,這種不重要的地方,在地圖上連個標識都沒有,早知道找玄晟娘娘要一副完整地圖。
申屠桃從後越過她瞥一眼地圖,哼笑一聲,忽而伸手攬住她的腰,另一手揪住筋鬥雲的耳朵,帶著一人一雲從亭中跨出,在水麵上輕輕一點,水上的空間一陣波動,竟憑空出現一條虛渺的小道來。
宣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拽上小道往前疾飛而去,眼前的天光飛快流逝,她隻覺得眼前黑了一瞬,一呼一吸間,那陰鬱的黑暗褪去,光線重新紮進視野中。
等她定睛再看時,眼前的景物已然是大變樣,他們正身處在一片水澤裡,水中生長著低矮的樹種,連接成片,透過樹葉縫隙,能看到不遠處的堤岸。
“剛剛那是什麼?這是哪裡?”宣芝踩上一株樹凸出水麵的樹根上,那上麵生滿青苔,腳底險些打滑踩進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