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紫英方才從主峰出來, 正是因為施念念一事。施念念跳入獻祭坑,獻上身體和魂魄,開啟戰神棺槨, 也使得被困在無方鏡中的修士都得以脫身。
雲知言又是東周國師的親傳弟子,國師親自備上信函送到拂來宗, 這是一國和一宗的交際。這件事不論是從小情還是大義, 拂來宗都沒有發難的道理。
“你現在去找他有何用?這其中真有什麼隱情,我們無憑無據, 單單去找他, 他就會如實告知麼?”
宣芝緊咬著嘴唇, 沉默不語, 在師父的勸說下冷靜下來,那片碎鏡麵裡隻有師姐和雲知言兩個人,雲知言又早已回到東周,想要見到他, 先得闖入東周,再深入東周國師府。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這件事上,沒有充足的理由, 她憑什麼去質問雲知言?她又有那個實力抵抗得住這個世界的天道,暴力撬開雲知言的嘴嗎?
裴紫英撫摸著九尾狐的毛發, 繼續道:“耐心等三個月吧,三個月後便是九州法會,這一次九州法會由東周舉辦, 屆時各大仙門及三國修士都會雲集東周。”
宣芝緊握的手指慢慢鬆開,終於垂頭坐回了座上。
裴故安撫地拍了拍她的頭,輕輕歎息一聲,說道:“雲倦前輩向來和念念形影不離, 他不可能坐視念念和雲知言成親不管,顏師弟沒在無方鏡的碎鏡空間裡見到他,一定有什麼原因,我們先找到他為好。”
裴紫英道:“念念身隕魂消,存放在宗門的魂燈已滅,她與役鬼的契約自然解除,為師曾布下搜魂陣,未能在這世間尋到他,若他還在,可能已經入了北冥。”
宣芝振作起來,“好,我現在就回北冥找他。”
從大殿出來後,宣芝就掏出了鬱繪的那片紙扇碎片,碎紙從她手心飛出去。北冥收天下陰鬼,入口其實並不在極北之處,隻要尋到陰路鬼道,就能到達鬼門前。
有紙扇引路,宣芝很快找到了方向,來到了冥淵深處,筋鬥雲裹著宣芝從鬼門穿進去,守在鬼門前的兩人看到她,很是驚訝道:“娘娘才出去一日,怎的又回來了?”
宣芝道明了來意,薑炤伸手觸上鬼門,從沉鐵一般的鬼門上取出一本書冊來,這書冊有點像是地府的生死簿。世間成鬼者皆會被記錄在冊,不論他們來沒來過北冥。
“娘娘可知他生死之日?”薑炤問道。
宣芝搖頭,她以前跟施念念抵足而眠時,曾聽她說過她跟雲倦的相遇,施念念體質極陰,六歲之時在鬼節被卷入鬼潮,要不是雲倦在萬鬼夜行中護了她一程,施念念早就被惡鬼吞噬了。
施念念在萬鬼潮中抓住雲倦這麼一隻不想奪舍她的鬼,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在鬼潮中陰差陽錯開了靈竅,當時憑借著本能與雲倦結了契,有了自己的第一隻役鬼。
後來也是雲倦帶著她跨越迷心海,來到拂來宗拜師。雲倦是個在世間都找不到什麼信息的陳年老鬼,連裴紫英都知之甚少。
不過裴紫英為行搜魂之術,在施念念洞府尋過,找到一根雲倦佩戴過的槐木發簪,那上麵沾染了雲倦的氣息。
宣芝將發簪遞過去,薑炤接過發簪在鬼冊上劃過,鬼冊嘩啦啦地翻動起來,從頭翻到尾,皆一無所獲。
薑炤搖頭道:“鬼冊記載世間所有成鬼者,即便他已經輪回轉世,也有記錄可查,鬼冊中沒有他的記錄,隻能是他並非為鬼。”
“不是鬼?那他會是什麼?”宣芝難以理解,雲倦和施念念以鬼符結契,他不是鬼,又怎麼能結成契約,又怎麼會受鬼符驅使?
脫口問完之後,她才想起一種可能,或許並不是鬼符有用,隻是雲倦願意被驅使。
薑炤搖搖頭,除了鬼事,她對於其他的便愛莫能助了。
雲倦不在北冥亦不在人間,那隻可能還被困在無方鏡中,宣芝得儘快把這個情況帶回去告訴師父,她站在鬼門城樓上,往山巔冥宮望了一眼,與兩殿閻司告彆,準備穿過鬼門重回人間。
正在這時,她手中雲倦的槐木發簪突然從指間抽離,倏地射入虛空中,半空激蕩出一縷漣漪似的波紋。
宣芝猝不及防,下意識往前追去,指尖即將觸上半空波紋時,消失的發簪又重新浮現出來,發簪懸在半空,上麵沾染的微弱氣息從槐木上溢出,光芒慢慢勾勒成一柄通體雪白的狹長利劍,劍長三尺有餘,雪亮的劍身上有雲絮一般的暗紋。
“這是什麼?劍?”宣芝一時沒反應過來。
申屠桃的聲音自她耳邊拂過,冷淡道:“戮雲劍,戰神手中劍。”
雲倦白衣白發,就連露在外麵的皮膚都潔白如雪,這柄劍的模樣和雲倦的外形實在相配,宣芝慢慢睜大眼睛:“雲倦難道是……劍靈?”
還是戰神的劍靈?那為什麼戰神被封在無方鏡中,他的劍靈卻能跑到人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