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這個時候九皇子忽然出事。
那太子肯定要背鍋。
不用想,本就失了聖心的太子絕對會被廢!
隻是,難道就沒人想過那個無端被人打斷雙腿,躺在太醫院的“棄子”會有什麼想法嗎?
陳墨輕輕歎氣。
或許,就和對待丟失聖心馬上就會被廢的太子一樣。
他們也想了。
隻是覺得不重要。
雖然九皇子一直冷麵待人,但陳墨卻覺得,待在他手邊的是一隻搭攏著耳朵的小兔子。
弱小,可憐,又無助。
連想窩在兄長身邊求安慰的動作都是怯生生的。
陳墨垂眸看向坐在榻上也比他矮一頭的九皇子,目光如水般寧靜溫柔,語氣像春風一般輕柔,讓人無法抗拒:“受委屈了,和皇兄說說?”
在這道視線下,九皇子瞬間酸了鼻子,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水晶做的一樣,完全被看透了。
但奇怪的是。
他明明滿心鬱結,很想找個人傾訴,此刻卻又情不自禁地偏過臉,移開視線。
大概是不想在皇兄麵前展露自己醜陋的一麵吧?
畢竟,抱怨自己親生母親什麼的,肯定不讓人喜歡吧?
恍惚間。
九皇子的耳邊仿佛又再次出現了那道讓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的聲音。
“哢嚓!”
“嘩啦————”
女主人長袖一掃,名貴的瓷器碎了一地。
兩旁當值伺候的侍女顧不得地上的瓷器碎片,慌張地跪了一地,以頭搶地,即使她們什麼錯也沒犯。
“求貴妃娘娘息怒!”
摔碎一櫃瓷器,站在臥室中一襲黃衣明媚的貴妃氣得□□上下起伏不定,端莊美豔的麵容上怒意難掩,連平日裡精心保養的指甲都忘了,咬牙切齒地握拳。
“那個姓戚的混蛋竟然敢阻撓我兒的前途!還敢自稱是為了本宮好?!!!”
在陛下麵前狀告太子打傷了九皇子,多麼絕佳的廢太子的機會!
最後卻被戚相那個老東西給帶偏了,談論起了什麼醫術改革,結果這糟老頭子還有臉說什麼,是為了她好!
現在想起早朝時的事情,傅貴妃就氣得慌。
她深吸一口氣。
“若不是因為推齊王上位也需要他的支持……本宮早就出手先清理了他!”
她傅玉兒一介卑微孤女,多年後卻成了貴妃,丞相的義妹,不會真的有人相信,她是靠生兒子才上來的吧?
真把她逼急了,就算是丞相,她也手段抗衡!
姓戚的,給她等著!
傅玉兒銀牙緊咬,杏眼瞪圓。
與貴妃關係最為親近的玨嬤嬤見狀,連忙上前幾步,心疼地抬手撫著她的背道:“娘娘消消氣,您可彆氣壞了身子,齊王殿下和九皇子殿下還需要您的照顧呢。”
“那戚相不過就是一個六體不勤五穀不分,遇事隻知道出個嘴,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娘娘跟他生氣,豈不是平白降了身份?”
被玨嬤嬤扶到榻上坐著,傅玉兒長舒一口氣,單手按著飽滿的胸口,恢複了之前笑意盈盈地模樣,抬手讓侍女們起來。
“好了,都起來吧。還是玨兒知我,那戚老頭整日張口閉口都是太子……”
傅貴妃眉眼一冷,用鼻子哼了一聲。
“我兒雖隻是皇二子,卻是陛下親封的一等親王,英俊瀟灑,文武雙全,朝堂上下無不稱讚,難道不比那文不成武不就的太子好上千倍萬倍?”
“便是上個月得了瘟疫,連禦醫都束手無策,最後也奇跡般地恢複了!”
說起這事,傅貴妃就高興。
她當時真的都絕望地要放棄了,誰知峰回路轉,得了絕症的齊王痊愈了,連陛下都覺得是天意。
“如此等得上天眷顧的寵兒,他竟然看不中?!”
若是戚相願意權利扶持齊王,哪能讓那個沒媽的軟蛋占著太子之位那麼久?!
這太子之位本就應該屬於她兒子齊王的!
每每想到這裡,傅玉兒就心底有氣。
忍不住又呸了一口。
“真是有眼無珠!”
玨嬤嬤寵溺地看著她:“娘娘放心,就算戚相向著太子又有什麼用?皇宮裡,沒人能容得下一個殘害手足的太子,明日早朝陛下就會宣布廢太子。”
“等齊王殿下當了儲君,這後宮還不是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嗎?即便是日後齊王登基了,您也是最尊貴的太後娘娘!沒人能越過您去!”
聞言,傅玉兒美眸中透著一抹勝利者的驕傲,眼神不屑地看向當年皇後居住過、如今卻空無一人的關雎宮。
我親愛的皇後姐姐啊!
就算你家世好、相貌好、有文采、有品德。
又有什麼用呢?
咱們的皇帝相公可不是一個長情的,你死都死了,就算是曾經懷念過,他身為一國之君,又怎麼可能把一個死人放在心裡那麼久呢?
可惜啊,你生的太子馬上就要被廢了!
說起廢太子這件事,傅貴妃頓時眼神一凜,坐直身子,神情鄭重地看向玨嬤嬤。
“九兒的傷勢如何了?”
玨嬤嬤回道:“剛剛太醫院的禦醫來傳過話了,說,若是再傷重一分,可能就要留下永久的殘缺了。”
傅貴妃緩緩點了點頭,握緊了拳頭。
籌謀多年,不能功虧一簣!
她必須要保證這次廢太子的計劃萬無一失才行!
“嗯,等他回來,你哄他再去太子那鬨一鬨,就說這次出手打斷他腿的人就是太子,如果兩人沒吵起來,你可以在暗中動些手腳,必要時……”
傅玉兒袖中的手掌輕輕向下一斜。
作出一個“斬草除根”的動作。
明白主子的意誌不可動搖,玨嬤嬤收回勸說,表情堅定地低頭領命:“是,娘娘!”
四方的閣菱窗上倒映的貴妃之影,幽黑無底,泛著無邊的冷意。
“這可是一次極其難得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就算搭上九兒的一條命,也要把太子拖進深淵,給齊王讓位!”
擲地有聲。
沒人看見,窗外的矮小身影顫抖了一下。
就算搭上他的一條命……
原來。
他隻是一枚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