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翡雖然沒有練過劍,但卻讀過了很多書。
他知道現如今神州之上,共分四塊大陸,分彆名是北玄都、南怖厄、西穹隆、東瑤光,其間以海相隔,相距萬裡之遙。其中三塊大陸被人類占據,唯有最南邊的怖厄大陸,其上生活的,是一群強大的妖族。
這群妖族實力強橫,性情殘暴,若不是數量太少,恐怕會是人類的大麻煩。而妖族們最為恐怖的,就是他們極為強大的元神,即便脫離了肉體,也能保存大部分的實力。正因如此,妖族有著人族很難學會的一個招數——奪舍。
若是肉體損壞,便換一個新的,即便是飄過海千萬裡,元神也依舊能輕而易舉的附著在普通的人類身體上,直到將人類的元神吸食殆儘,才會另尋他主。
林如翡看過不少關於妖族的記載,無一不是強調妖族十分凶殘狡詐,喜歡以外貌迷惑人類,其中還有些既香豔又恐怖的段子,看得出人們對於這種異族,既好奇又畏懼。
剛才屋內發生的一切太過詭譎,林如翡第一個反應,便是自己被妖族奪了舍,所以急忙讓浮花去叫林辨玉過來。
可是現在當林如翡再次站到鏡子麵前,他卻發現自己右眼中的桃花痕跡在漸漸的變淡,最後徹底消失在了他淡色的眸子裡……這到底是什麼,林如翡有些茫然的想。
浮花去叫林辨玉了,林如翡便趁著這個機會,回了自己的寢室,坐在桌邊,拿起一本書,隨手翻開了扉頁,撐著下巴心不在焉的看了起來。
浮花回來的有些慢了,林如翡本來以為她是沒找到林辨玉,誰知她卻是和林辨玉一起回來的。
“少爺,少爺。”浮花在外輕輕敲著門,帶著些喘息聲,想來是回來的很急,“二少爺來了。”
“如翡。”林辨玉的聲音也從外麵傳來。
“哥,進來吧。”林如翡道。
林辨玉推門而入,看見林如翡的模樣後,眉頭微微皺了皺,轉身出去了,再進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塊厚厚的毛巾,歎著氣走到林如翡身後,把他濕漉漉搭在肩膀上的黑發裹了起來,緩慢的揉擦著:“你呀,底子本來就弱,春寒入骨,也不知道自己照顧自己。”
林如翡聞言隻是笑:“我哪有那麼柔弱。”
林辨玉挑眉,最後還是給自己這個體弱的弟弟留了些麵子,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道:“這麼急著叫我過來,可是出了什麼事?”
林如翡遲疑片刻,道:“我剛剛沐浴時,做了個夢。”
林辨玉道:“夢?”
“嗯。”林如翡斟酌著用詞,“我夢到了一片桃花林,桃花林裡還有一個紅衣背影,看不清楚模樣,但……十分漂亮。”
林如翡本以為自己二哥聽了自己的話,會也跟著緊張,誰知林辨玉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奇怪,雙眼中藏著些隱忍的笑意,那些笑意最終在他的眸中化開,化作了唇邊的淺笑:“唔……弟弟是長大了。”
林如翡道:“啊?”
林辨玉道:“可是有心儀的女子?”
林如翡表情僵住,這才明白為什麼林辨玉的神情如此奇怪,原來他竟是將這當作了一個春夢,林如翡哭笑不得:“二哥,我不是說這個——”他忙指了指自己的右眼,“然後我在自己的右眼裡,看見了一朵桃花。”
林辨玉神情一凝:“什麼?”
林辨玉聞言,靠近林如翡,仔細的觀察了一番他的眼睛。林辨玉越看,眉頭皺的越緊,林如翡見了心中也跟著緊張起來,連呼吸都屏住了。
“你把整件事細細的說給我聽。”林辨玉道。
林如翡便將自沐浴時瞧見院子裡桃樹落花,伸手去接最後被桃花入眼的事一一說給了林辨玉,林辨玉聽完,沉思許久。
林如翡小聲道:“二哥,這可是和妖族有關係?”
林辨玉抬頭,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同我說也就罷了,絕不可在外人麵前提起妖族。那桃花是我看著種下的,一絲妖氣也沒有,應該和妖族無關,隻是……”
林如翡道:“隻是什麼?”
林辨玉說:“我明日再叫大哥重新為你仔細看看。”
林如翡覺得林辨玉表情不太對:“二哥你看出了什麼,很嚴重嗎?”
“我什麼都沒有看出來。”林辨玉歎息,看著自己弟弟的眼神裡有些憂愁,“可連我都看不出來,想來這東西肯定不一般,你今夜好好休息,切莫多想,罷了,我今天也不回去了,讓浮花準備廂房,我就在這裡歇息一晚。”
林如翡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對於修仙之事,一竅不通,遇到這樣的奇異之事,更多的是茫然無措。
林辨玉並未多說什麼,用劍氣將林如翡的頭發烘乾後,便催著他休息去了。可躺在床上,林如翡卻一點睡意都沒有,他側頭看著鏡中的自己,麵上不見一縷桃花的痕跡。難道白日所經曆的一切,都隻是一個怪誕的夢境嗎?可夢境怎會如此真實,林如翡翻來覆去,徹夜未眠。
第二日,早起的玉蕊正打算像往常那般準備早飯,誰知路過自家公子廂房時,卻聽到裡麵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咳嗽的主人想要刻意壓製住喉嚨間的癢意,卻失敗了。
玉蕊一聽這聲音就知道要遭,連忙去廚房裡叫了浮花:“浮花姐姐,浮花姐姐,公子在屋裡咳嗽呢。”
浮花一聽表情微變:“咳嗽?”
玉蕊道:“是啊,我從外麵聽,咳的可厲害了。”
浮花放下手中做的事,帶著玉蕊便去了林如翡的廂房,敲了好一會兒門,裡麵才傳來一聲微弱的進來。
“公子——”侍女擔憂的聲音好似隔著一層濃濃的霧,聽不太清晰,林如翡半睜著眼睛,蒼白的臉蛋上,浮著因為高燒出現的病態嫣紅,他艱難的動了動唇,吐出了一個“水”字。
浮花連忙扶住了他,將溫水遞到他的唇邊。
“我怎麼又病了。”林如翡嘟囔著,帶著些孩子似的氣惱“不就是淋了一會兒雨,咳咳咳,可彆告訴我二哥,咳咳咳……”
浮花麵色憂愁,道:“二少爺一大早就出去了,定然不會知道的。”就算知道,也肯定不會怪罪林如翡,而會怪罪身為侍女的她們侍奉不周。
昨日春寒,林如翡為了賞花淋了一路的雨,回來後本打算泡澡消去寒氣,可誰知澡泡到一半,突然遇到了意外,平白受了一場驚嚇。昨夜林如翡翻來覆去無法入眠,黎明時分,便感覺到身體不適,不但額頭滾燙,喉嚨裡的癢意也是怎麼都壓不下去,最後還是被路過的玉蕊聽見了。
都說生慣了病的人都該習慣了苦藥,可無論多少次,林如翡嗅到那苦澀的藥香,都是皺著一張臉,唉聲歎息的在侍女的瞪視下咽下了那一口口黑色的藥。
林如翡喝的藥,從來都是最好的,奈何他的底子差,於尋常人而言,已是靈丹妙藥的好東西,入了他的口卻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今日也不例外,林如翡喝完了藥,嘴裡便被生悶氣的玉蕊塞了一塊酸甜的梅子,口中的苦意這才漸漸散去。
“這藥也太苦了。”林如翡道,若是他沒有咳嗽著說這話,或許會更有說服力,“反正吃不吃也都一樣,不吃也能好的……”
浮花幽怨的一聲少爺,讓林如翡露出訕訕之色,他歎了口氣,妥協道,“好,好,我這不是有乖乖喝藥嗎。”
玉蕊哼了聲:“那還不是我們盯著,少爺你再用藥澆門口的花花草草,我看它們都要成精了。”
浮花拍了拍玉蕊的腦袋:“好了,少爺病著呢,有時間在這兒說俏皮話,還不快去燉梨子去。”
玉蕊噘著嘴,一溜煙的跑了。浮花則拿來了溫熱的毛巾細細的為林如翡擦去了臉頰上的汗漬,又換了一塊乾淨的,蓋在他的額頭上。
林如翡無精打采的躺在床上,這會兒也沒有什麼心情去想什麼桃花不桃花的,隻求著自己這病能快些好,不然等到山下桃花謝了,恐怕都看不了第二次。
浮花瞅著自家少爺愁眉苦臉的模樣,忍不住露出笑意,溫聲道:“少爺,你就先養病吧,桃花什麼的年年都有呢。”
林如翡無情的指出了侍女的欺騙:“你去年也是這麼說的。”
浮花語塞。
林如翡道:“前年也是!”
浮花乾咳一聲,也有些無奈:“誰叫少爺每到春天的時候,就總愛生病呢。”
林如翡登時蔫得好像霜打的茄子,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