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翡喝了熱茶,感覺稍微好了些,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
“齊厭勝,你真是沒事找事做,人家林公子本來就是來我們孟府養病,你還非要找人家比射箭。”孟闌若怒道,“我姐姐也不攔著你!”
“養病?”齊厭勝微微一驚,“林公子病了?”
“小病而已。”林如翡道,“不過還是需要多休息,我有些不適,先回房休息了。”
孟闌若堅持要送林如翡回去,林如翡推辭不得,便隻能由著他。
齊厭勝站在原地看著兩人走遠,神色不明,垂眸看了一眼那放在案上的長弓,冷冷道:“去稟報夫人,說齊厭勝有事求見。”
孟闌若將林如翡送回了房間,見他休息下了,又風風火火的從房間裡跑了出來。
一出來就看見竹音站在院子裡正低著頭掃著什麼,悄無聲息的湊過去,伸手在竹音肩膀上拍了一下。
竹音被突然出現的孟闌若嚇的“啊”出來,扭頭看見是自家少爺,不由的氣結:“少爺,你怎麼又嚇竹音,竹音心都要從喉嚨眼兒裡蹦出來了!”
“你做什麼呢?”孟闌若笑著問。
“哦,不知是哪個調皮搗蛋的家夥,禍害了園子裡的鳥兒,我這不是把它們撿到一塊埋了麼。”竹音埋怨道,“到底是誰這麼討厭,讓夫人知道了,還不得一通打。”
孟闌若低頭看去,看見地上果然堆了五顏六色的鳥雀屍體,有大有小,身體幾乎都被劈成了兩半,鮮血淋漓,看起來十分的殘忍。隻是看著這鳥雀死去的模樣,孟闌若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似得,撓了撓頭,嘟囔道:“總覺得有點眼熟。”
“眼熟?”竹音狐疑道,“少爺,這不會是你乾的吧?”
“我?”孟闌若指了指自己,隨即猛的搖頭,“不不不,肯定不是我乾的。”
竹音道:“那你為何覺得眼熟?”
孟闌若思量片刻後,恍然道:“這些鳥和靶場裡的鴿子倒是死的一樣?”
“靶場裡的鴿子?”竹音不明所以。
“算了,和你小妞說這些,你也聽不懂。”孟闌若若有所思的看向林如翡的住所,喃喃,“這個林家公子,好像也沒有看起來的那麼虛弱啊。”
林如翡射完那一箭後,身體便泛起一陣陣的疲乏,所以急忙回了屋內。
“不舒服?”顧玄都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他沒有發熱。
林如翡點點頭。
“這力量是用的早了點。”顧玄都道,“但總歸是要用的,早些適應比較好。”
林如翡疑道:“力量?誰的力量?”
“自然是你的。”顧玄都說,“我隻是一枝無依無靠的小桃花,難不成你還指望我?”
林如翡被無依無靠小桃花這個形容給驚到了,瞪著眼睛半晌沒說出話來。
顧玄都倒是笑了起來。
“那一箭是我的力量?”林如翡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早就說過了,神魂為劍,軀乾為鞘,你太弱,弱的是你這具身體。”顧玄都道,“容不下太鋒利的神魂。”
林如翡聽的不明所以。
顧玄都見林如翡滿目茫然,沒有繼續解釋,而是催促他好好休息,先將肩上的傷口養好再說其他。
林如翡躺上了床,回憶著白日裡的那一箭,其實,他清楚看見了那一箭的去向。
帶著羽毛的箭支如白虹貫日般疾馳而出,掠過了飛騰的鴿群,射向了蔚藍的天空。在到達某個位置時,它的四周蕩起了一層薄薄的微光,朝著四周迅速蔓延,隨後瞬間消失。鴿群便是在接觸到那道微光時身上炸開的血花,隨後鴿子們跌落一地。
那支箭最後射去了哪裡,林如翡也不知道,但想來飛的那麼高,落的地方,也一定很遠。
林如翡有些累了,合攏了眼,呼吸漸漸勻稱。
顧玄都凝視著他的睡顏,嘴角勾起淺笑,身形漸漸淡去。
半個時辰後,顧玄都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離孟家百裡之外的一個小巷裡。小巷吵鬨嘈雜,孩童們光著腳丫穿行其中,流著鼻涕互相追逐打鬨。
顧玄都彎下腰,忽的攔住了一個矮個子的小姑娘,他溫聲道:“小朋友,你剛才可有撿到什麼東西?
那小姑娘吸著鼻涕,警惕的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紅衣的男人,聽到問話後,重重的搖著頭,紮在腦後的小辮子跟著甩來甩去。
“那東西你拿了沒用處。”顧玄都露出迷惑性的微笑,他生的極美,如此笑著,倒是真的讓小姑娘的警惕心少了些,他說,“哥哥拿東西同你換好不好?”
小姑娘遲疑的看著眼前的美人,奶聲奶氣道:“你拿什麼同我換?”
顧玄都從懷中掏出了三樣東西,一本破爛的書,一柄小巧的劍,還有一支紅彤彤的看起來格外誘人的糖葫蘆:“你選一個?”
小姑娘的目光一下子便被糖葫蘆吸引住了,黑葡萄般的眼睛閃閃發亮,她囁嚅道:“真的要換嗎?”
“嗯。”顧玄都點頭。
小姑娘猶豫半晌,臟臟的小手便衝著糖葫蘆去了,可還沒握住,卻聽到旁邊的小劍發出輕微的嗡鳴聲,於是動作微微愣住,又流露出些遲疑來。
顧玄都半蹲著,也不催促,隻是笑意盈盈的看著這個孩子。
小姑娘咬了咬牙,似乎在兩者之間難以抉擇,最後跺跺腳,伸手一指:“我要這個!”
顧玄都笑的溫柔,將那柄貌似無奇的小劍遞到了小姑娘手頭。
小姑娘拿了她心目中喜愛的玩具,瞬間喜笑顏開,又從背著的小包裡掏出了顧玄都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柄羽箭,箭頭是銀製的,還刻著一個碩大的猛字,正是林如翡射出的那一支。
“去吧。”顧玄都拿了箭,輕輕拍拍小姑娘的腦袋,“記得好好待它。”
小姑娘不明所以,吸溜著鼻涕轉身跑了。
顧玄都低頭凝視著手中的箭支,溫柔的摩挲了片刻,自語道:“第一次射出來的箭自然是每支都要好好留著,隻是可惜呀……”
三支箭,卻換出去了兩串糖葫蘆。
好歹是剩下了一串,便留給家裡那個不愛吃藥的小公子吧。
林如翡剛一睡醒,就看見顧玄都坐在床邊,吃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糖葫蘆,白牙紅唇,咬的冰糖葫蘆嘎吱作響。
見他醒了,顧玄都先給他喂了口水,又笑眯眯的問他想不想吃糖葫蘆。
“你買了糖葫蘆?”林如翡口中寡淡無味,覺得嘗嘗也好,於是眨著眼睛乖乖的道了聲想。
“噥,還剩下好幾個呢。”把手裡剩下的糖葫蘆遞到了林如翡唇邊,顧玄都抿唇直笑,“嘗嘗?”
林如翡見狀一愣,微微張口,正欲說什麼,糖葫蘆卻已經塞到了他的嘴裡。
糖很甜,山楂是酸的,化在口中,衝淡了口中的寡淡,林如翡的抗議也跟著糖葫蘆一起化成了水。
“好吃吧?”顧玄都笑著問。
林如翡點頭,又咬下一口。
“是新鮮的呢,我盯著做的。”顧玄都說,“就是發現身上沒帶錢,拿了點彆的東西湊合。”
林如翡愣愣道:“你出去了?”
顧玄都點點頭。
“出去做什麼了?”林如翡問。
“捉鬼去了。”顧玄都胡口亂謅。
林如翡蹙眉瞅著他:“這大白天的,你捉什麼鬼?”
顧玄都道:“白天的鬼才好抓……”他看向門外,“不說了,有人來了。”
果不其然,顧玄都和林如翡剛停下交流,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林如翡道了聲進來,便看見孟闌若鬼頭鬼腦的支了個頭進來,小聲道:“林公子,你休息好了嗎?我能進來嗎?”
“進來吧。”林如翡道。
孟闌若躥進了屋子,高興道:“我剛才和我母親告了那齊厭勝一狀,讓他沒事找你茬,哼,討人厭的家夥。”
林如翡笑道:“齊公子也沒什麼惡意。”
孟闌若道:“不說他了,話說林公子,你知道落春樓嗎?”
林如翡搖搖頭。
孟闌若壓低嗓子:“那是我們這兒最大的花樓,就今晚,那兒要舉行一場花魁比賽,我弄到了兩張進去的憑證……不如……”他露出男人間才明白的笑容,“不如,咱們去湊個熱鬨吧。”